朱高煦忍不住插言道:“那如果不能造出来铁马呢?”
姜星火淡定道:“如果不成功,那就当是我吹牛好了。”
朱高煦顿时哑口无言。
姜星火继续讲道:“你们可以思考一下,这是关于迁都第二点困难,我做的一些思考.假设铁马和轨道作为运输工具成立,那么北京作为山西煤炭和辽东铁矿石的运输枢纽,自然就有了跟南方对等贸易粮食、丝绸、茶叶、瓷器等等的能力,而北方的煤铁或者是炼出来的钢材运输到南方,制造出来的廉价纱、棉,又可以进一步向海外进行贸易,甚至可以卖到极西的莺歌蓝、发郎溪等国。”
“海权,从来都不是指水师或者控制海路,指的是能通过所控制的海路,有效地运输货物、人员等资源!”
事实上,南京固然没有北方那种发展工业所需大量煤铁的得天独厚条件,严格地来说,马鞍山铁矿和淮河煤矿是支撑不起第一次工业变革的,但南京也有一个条件是北方比不了的,那就是财富和人口!
没有足够的财富和人口,工业变革根本无法启动,毕竟大明又不是靠掠夺起家的,用不了外部财富,初始动力只能依靠内部财富。
北方现在十室九空,本来元气就没恢复过来,哪有足够的财富和人口推动工业化?
“如此一来,在经济地位上南北不就基本平等了?”
姜星火继续说道,“经济平等,也就意味着出现了两个经济中心,其中任意一个经济中心承担庙堂中心的职责,亦或是两个经济中心都分别承担庙堂中心的部分职责,也就不足为奇了。”
接下来‘皇帝-太子’南北都城分权,是姜星火基于前世的明初历史史实,构建的设想。
在姜星火前世的历史上,为了弥合南北割裂,明朝皇帝就进行了为期数十年实际上的‘皇帝-太子’南北都城分权。
朱棣和朱高炽,朱高炽和朱瞻基这祖孙三代人,为了既守住北方,又控制南方,便采取了皇帝和太子一南一北的治国方略。
历史上既然证明可行,那就可以改良。
而且姜星火还有一层意思,那便是合理画饼,试探大明帝国高层对自己提议的态度和容忍度。
毕竟,这个提议涉及到了皇帝的核心利益。
——皇权!
皇帝的逆鳞!
触之者,必死!
既然姜星火出狱后打算改造大明,那么毫无疑问,肯定会有很多新的思维、政策、器物,即便能增强大明国力,给皇帝带来很大利益,依旧是不可避免地会触碰到皇权的禁忌。
如果不现在在诏狱中,提前试探出皇帝对自己的容忍度。
那么等出狱后,准备大干一场,结果发现皇帝为了死死地捍卫皇权,所有改造大明的举动就变成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时候不就一腔热血喂了狗?
毕竟,在永乐时代,如果想脱离高度集权的皇权来进行社会改造,那无疑是痴人说梦的。
也就是说,姜星火在不知道皇帝对自己容忍度和接受度的情况下,必须主动试探出这一点,才能确定自己出狱后的种种举措,皇帝能不能容忍、接受。
如果连眼下的‘皇帝-太子’南北都城分权,这种基于永乐时代实际历史经验提出的改良,都因为碰触到了皇权,朱棣就打算干掉他,那么日后的改造大明,自然无从谈起。
而换句话说,如果连这种给皇权分权的方式,朱棣能忍下来,那就可以改造大明。
即便朱棣对此不以为然,觉得天方夜谭,也都没关系。
提议本身是为了试探,而不是为了实践。
因为只要朱棣没有给他任何惩罚,那就代表着朱棣对他的容忍度、接受度,足够到了改造大明的地步。
而这会不会算作主动求死?
姜星火认为不会,因为他出发点就不是求死,而是提议做事,朱棣接不接受,惩罚还是奖励还是视若无睹,那都是朱棣的事情,被砍了也不算主观动机而是被动实现。
“两个庙堂中心?”朱高煦的呼吸愈发急促,他连声问道:“姜先生,那您说的要备边,但军队不放心远离统治核心,以及权力分散导致的猜忌,怎么解决?”
姜星火答道:“从北方抽调来靖难的军队,肯定是需要返回北方的,士卒普遍不习惯南方的饮食,也不耐酷暑.但偏偏军队离得远了,皇帝不放心。”
“解决办法也很简单。”
“喔?”
郑和精神一振,军权,这可是最难的一点,姜星火竟然说解决办法很简单?
姜星火先叠了个甲:“先说好,今日只是随便说说,狱友聊天,作不得真。”
两人自然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