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无形中就造成了,可能以前能封侯爵的功勋,现在只能封个伯爵;以前能封伯爵的功勋,现在什么都封不了。
除此以外,五军都督府里还充斥着大量寸功未立,却靠着荫袭成为公侯伯的勋贵二代,这些人的职位可都是骑在柳升等实力将领头上的。
这自然是让很多人,尤其是南军里成长于洪武中后期的勋贵心中不太平衡,都抱怨替朝廷卖命如今燕王登基反而尴尬,自己也没有一个“我的国公父亲”。
北军(燕军)体系里也有这种情况,譬如柳升这种功劳不够封伯爵,但是又比其他将领明显功劳高一截的,以及朱高煦这种立下功勋无法封爵的.他们的心里,还是渴望有一套体系能标明他们的功劳。
所以,给将军们加个等级划分,区分出那些没有功劳的勋贵,其实是南军和北军很多人共同的呼声。
“好,到时我来写吧,建议把指挥使及以上的将官军阶分为上将、中将、少将,上将按战功分为一到五星,来让非勋贵的将军们也有个区分和盼头,我会随着战报一起呈送给陛下。”
嗯,希望李景隆这位靖难之役的最大功臣,永乐帝能给批个五星吧。
如此一来,五星天皇麦克景隆,倒也真就名副其实了。
算算时日,李景隆应该是马上就要从日本启程回国了,大半年不见,怎么也该给这个老朋友一个惊喜。
而李景隆的回国,不仅仅意味着对日战争开始进入了实质性的筹备阶段,也意味着姜星火身边终于有了能统帅数十万大军的帅才。
这个时代什么最宝贵?当然是人才!
你别说李景隆打的怎么样,伱就说他能不能带兵吧?能带几十万人行军打仗,把一切规划的井井有条,这就是能力,这绝不是靠着参谋或者其他什么能做得到的。
一旦征伐安南给江南棉纺织业开拓市场这件事,因为主帅的身体因素受到了阻碍,那么同样年富力强试图一雪前耻的李景隆,马上就能顶上去带兵,也就补齐了有可能出意外的最后一环。
“对了,还有一件事。”姜星火忽然停顿了一下,环视周围几名将领,沉默几息才缓缓说道:“军中关于审讯俘虏的规矩,你们应该都懂得,不用我说.眼下江南要变法,有很多思想上抵触变法的官员,依旧在尸位素餐。”
虽然不好说的太明显,但众将还是听懂了,这就是不换思想就直接换人,还是连人带椅子一起抬下去那种的意思了。
“国师放心。”陈瑄笑眯眯地说道:“我们会在剿灭白莲教之后,对所俘虏的叛逆展开审讯,确认他们的党羽分别是什么人,是否参与过谋反。”
“嗯。”姜星火点头:“记住,不管是谁,只要涉及谋逆罪名,必须严惩不贷。”
柳升也跟着笑着道:“国师您就放心吧,这些事情,咱们又不是第一次干了。当初咱们刚进南京的时候,就曾经满城抓建文余孽进行审问,而现在,只不过换了一个对象罢了。”
柳升虽然平日里谦虚温和,却不代表他不懂这些拿不上台面公开说的东西,相反,在整个燕军的系统中,柳升绝对算是心思细腻的,也善于揣测别人心理,而且难得的是,在攻克河北、山东一些城池执行军事管理期间,政务处理上面颇有建树。
不然,柳升怎么可能在永乐后期,被史书记载“宠待在列侯右”,成为最受宠信的侯爵。
当然了,人都是会飘的,后来“辞色皆骄”的柳升,跟现在的柳佥事当然不是一回事。
这一点上,柳升倒是跟纪纲有点像。
不过眼下的纪指挥使,也在南京老老实实地待着呢,因为京内关于变法的争端愈演愈烈,而在某些问题上他处置不当,算是犯了点事
这是后话,当下安排好了诸事,既然改了主意不需要给百姓开大会,剩下的便是审讯一下白莲教教主白天宇了。
说是审讯,也不恰当。
如果将其称之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临终聊天,或许更恰当一些。
帐篷里,四周侍从甲士屏退数十步,两人相对。
“你们想知道什么?”被五花大绑的白天宇神情淡漠,丝毫看不出他内心的挣扎,就连表情都显得很平静。
对于生死,他已经无所谓了,反正这把岁数,早都活够了。
“听闻你曾与日本九州岛藩国有过勾结,是否真有此事?”
姜星火先挑了个‘重要,但不是那么重要’的问题来问。
虽说是问话,却并不客气,甚至带着几分逼迫和质问。
而且姜星火说的也确实属实,白莲教的军队里面有日本武士,白天宇这伙人,也确实在洪武朝中后期躲到了日本,建文朝才回国。
只不过在场的人中,内里有什么交易,怕是只有白天宇才清楚。
问清楚自然最好,‘挑唆参与叛军’这也算是以后出兵征伐日本的一个合理借口,有了这个,自然就能少编点其他的了。
“日本人吗……嗯,本座承认,确实与那边联系过。”白天宇坦诚回答。
“哦,那白教主能否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联系上的?日本国内,你联系的又是谁?”姜星火又继续追问。
“你们自己查吧,我相信,以你们的手段,应该能找到蛛丝马迹。”
白天宇冷笑,眼眸之中闪过几丝嘲讽。
姜星火的手扶着刀,微眯着双目,盯着白天宇良久:“白教主,你这是不打算说了?”
闻言,白天宇脸色一变,冷声道:“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假惺惺的来这一套!就算说了,你能放过本座?你姜星火当本座这把岁数,是被吓唬大的不成?”
他态度强硬,完全不惧怕生死。
“千不该,万不该,你都不该勾结那些日本武士参与江南谋逆的,在我看来,这跟你拿幼童祭祀一样可恨。”
见白天宇还是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姜星火也懒得说什么了,径自起身打算离开。
可没想到,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不知道是心底被触碰到了什么,白天宇却忽然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可他这把要入土的岁数了,大明又不是什么越老武功越高的世界,自然是挣脱不开五花大绑的麻绳的。
“今日老夫屠龙不成,败在你这书生手里,究其原因,你也不过是仗着兵器犀利,又懂什么规矩道理?也轮得到你教训老夫?!”
白天宇兀自挣扎不休,跟之前等死的态度不同,却是真的恼了,甚至完全口不择言了起来,这些话就如同倚老卖老的寻常老头与人争吵,完全不该是他这个位置的人该说出口。
姜星火一怔。
他倒是真没想到,这老东西到临死,最在意的竟然是‘不能被晚辈指点教训’这种事。
“成大事者,哪个没有枭雄心性?宁我负人,毋人负我(语出东晋孙盛《杂记》),又岂是你这种嘴上毛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能懂得?便是灭了我白莲教,江南乃至天下不晓得多少反对你的,你以为你能长久?不出”
“啪!”
帐篷里没有旁人,姜星火自己动手,连刀带鞘,重重地扇在白天宇那张老脸上。
几颗满是牙垢的焦黄牙齿,伴随着血水飞溅,从那已经高肿如猪的嘴巴里掉落下来,在地上滚动好几圈。
姜星火收回刀,目光冰冷而淡漠。
这世上或许却有所谓枭雄心性,可白天宇说穿了不过是装神弄鬼、不择手段的老神棍,其人手段卑劣至极,都能干出拿幼童祭祀的事情,还配不上这几个字。
“你”
白天宇气急败坏,试图在被绑的情况下调转后背的双手,伸手要去抓姜星火手里的刀,但才刚碰到,就被姜星火狠狠地踩住了手背。
骨骼碎裂声音传来。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