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技能【卖友求荣】发动,每发动一次,消耗一个解缙的朋友。
“这事说来话长,我有一个朋友.”
等解缙说完昨天的事情,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绝不简单,王偁不会做无用功,既然王偁选择了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最大的原因自然是要变法发起攻击。
“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到了这里,解缙却是不愿意无条件地交代了下去。
“听说卓副总裁官.咳咳。”
解缙瞟了一眼卓敬,姜星火恍然,解缙的消息倒是灵通。
“希望国师能帮我在总裁变法事务衙门谋个副总裁官的美差。”
跟解缙《太祖实录》、《永乐大典》的总裁官一样,不论是总裁官还是副总裁官,都只是差遣,不是常设官职,所以任职人员的品级,其实没有具体限制,但跟修书的项目还不一样的是,参与主持变法,显然权力要大的多得多,一旦做出成绩,往外调任升迁也非常容易,可以说是眼下的大明,最容易出成绩的地方。
解缙目光坚定,语气恳切。
显然,这就是解缙的交换条件了。
谈生意嘛哪有一开始就把自己底牌都曝光的,总得有个拉扯。
“解缙倒也现实,不过这样做交易,自己反倒放心许多人有所求,方才能拿捏住。”
姜星火心里暗道,面上却露出淡漠的神色:“你觉得我应该怎么信你?”
解缙沉默,良久后才低声道:“我可以先告诉国师您一个秘密,您听完了,再决定要不要做这个交易。”
“哦?什么秘密?”姜星火顿时来了兴趣,饶有兴致地盯住了解缙。
解缙缓缓说道:“我知道这一切是谁在背后捣鬼。”
他这话一出,姜星火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眼睛微眯。
“你先说来听听,若是查有实据,自然可以。”
姜星火没有立刻就答应,这件事涉及的方方面面极多,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弄巧成拙,更容易让敌人有机可乘。
解缙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顾忌:“这个秘密关系重大,不宜让旁人听见。”
卓敬却压根动都不动,坐在旁边捻须笑着看解缙。
解缙的恩主董伦在他面前都不敢说这话,解缙却是委实狂妄了点,这庙堂还真有什么秘密是他卓敬听不得的?
“你放心,你说与我和卓公听,这间屋子里的谈话,绝对不会往外泄露半个字!”
姜星火郑重保证道。
解缙闻言,这才点点头,吐出了两个字。
“暴昭。”
闻言,姜星火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脸色陡然阴沉。
竟然是他!
暴昭,潞州人,为人耿介有峻节,布衣麻履,以清俭知名,深得人心敬服,其人洪武年间以国子监生员的身份出仕,洪武二十八年升都察院左都御史,洪武三十年擢刑部右侍郎,次年进尚书。
在建文元年的时候暴昭担任北平采访使,获悉燕王朱棣密谋造反的情况,密奏建文帝,请求提前做好准备工作,建文帝由此把北平府和周围与朱棣亲近的将领、官员都调走,燕山三护卫也是一削再削,以至于朱棣身边只剩下了几百王府护卫。
可以说朱棣装疯吃的猪屎里,有一半是暴昭给塞得。
同年九月,朱棣发起靖难之役,建文帝在真定府设置平燕布政使司,让暴昭以刑部尚书衔兼任平燕布政使,掌管给真定大营筹集兵源、粮饷的各项事务,在第一线跟朱棣继续作对。
真定大营掐着山西通往河北的井陉道,天然利于不败之地,而且滹沱河纵贯河北,真定大营也是在其上游,随时可以经由滹沱河掐断南下燕军的粮道。
客观地评价,暴昭这个平燕布政使的工作干的很不错,真定大营虽然屡遭重创,可在暴昭的悉心调配下,从陕西、山西、河南等地运来的后勤物资和征调的兵员民夫,总是能在短时间内让其快速恢复元气。
河北真定大营的暴昭和山东的德州大营的铁铉,可谓是朱棣最讨厌的两个人,甚至超过了齐泰、黄子澄。
无论李景隆送多少次,这两个统筹调度能力MAX的文官,总是能够快速地将损失补充上。
靖难之役打到第四个年头,朱棣盘算着自己已经在战场上消灭了数十万的南军,可这两座大营还是像钳子一样卡在两侧,与何福、平安驻守的徐州大营,形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形口袋阵。
朱棣当然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最终,在姚广孝的谋划下,朱棣率领二十万燕军主力以不顾一切的姿态长驱南下,自己露出自己后路的破绽,同时猛攻淮淀,逼迫真定、德州两个大营追上来。
朱棣靠着燕军高机动能力的优势,掉头反咬,形成局部战场兵力优势,逐个击破各支南军,并且在灵璧决战一举击溃南军主力,随后大举渡江。
平安等诸军大溃,暴昭也是从正面战场跟着败退回南京的,而在李景隆打开金川门投降这个时间点,跟在诏狱里躺平等死的姜星火不同,不甘心结束反燕大业的暴昭,却是在兵荒马乱之际,成功出逃了。
暴昭是建文朝最顶级的资历大员,而且亲临平燕一线战场长达四年之久,朱棣都评价是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暴昭这种人谋划能力极强,眼光格局都颇为不俗,且信念坚定、心狠手辣,更何况说不得身边还有小股从真定大营一路带过来对他死心塌地的精锐武卒,能造成的危害,实在是不可估量。
解缙继续说道:“根据王偁所说,近一年以来,那暴昭一直在暗中经营,且在朝中也拉拢了不少势力,这次要发动,不仅是庙堂上,在士林和国子监等处,一样有谋划他们认为变法会极大损害士绅的利益,而士绅本就心念建文伪帝,一旦矛盾激化起来,他们就会有机可乘。”
姜星火敲了敲椅子扶手,道:“那你怎么不投奔他们呢?”
解缙苦涩笑了笑:“国师说笑了,我怎么可能会投靠他们呢?说的厉害,不过是暗中作祟的蛆虫罢了,只是那暴昭等建文余孽,确实在朝廷中有着很大的影响力,他们不是明着要复辟建文,只是攻击变法,若是如此,对国师的变革大计,怕是有碍。”
姜星火把之前郭琎从国子监带来的白纸递给了解缙,问道:“这些也是他们的谋划之一?”
解缙消息灵通,是因为永乐帝颇为欣赏他,但在同僚乃至学生中间,解缙其实没啥人脉,所以郭琎急匆匆带回来的新鲜情报,其实解缙并不知情。
“这我倒确实不知情,王偁只告诉我,关于发动攻击时,我需要做的事情。”
姜星火仔细观察后发现,解缙脸上的愕然并不是装出来的。
所以,解缙应该只是从王偁那里知道,他们有全方位攻击的谋划,但具体怎么做,王偁的口风很紧,并没有告诉他,只告诉了解缙他所要做的事情。
“那在他们的计划里,你到底要做什么?”
“上书。”
解缙坦诚道:“在【太祖忌日】那一天,他们组织了人,要当着京师所有官员的面,集体哭陵,而我要利用自己的文笔和身份,跟着一起上书推波助澜.不需要抨击变法,只需要继续提我的井田制和周礼就行。”
哭陵是什么意思?
就是在大明太祖高皇帝的孝陵前哭坟!
这是在全天下人看着的,永乐元年最重要的庙堂活动上,狠狠地抽变法派的脸。
这是要告诉天下人,祖宗之法,不可变!
同时,也暗戳戳地再次昭告天下,朱棣上位,与祖宗之法,不合!
而之所以王偁肯定解缙能参与进来,就是说,需要解缙发表的东西,是一件低风险的事情。
解缙天天抱着周礼和井田制不放,大家都把他当某种意义上的傻子看,所以老调重弹,没人会把他跟什么秘密活动联想起来。
而且,王偁还认准了,解缙在今年董伦致仕告老还乡以后,在朝中没了靠山,心里一定是慌得,而王偁能帮他引荐几个大人物.这些大人物当然不见得跟暴昭勾结在了一起,但人的关系网络都是很复杂的。
这里或许还有个疑问,解缙自己不能改换门庭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
没有投名状,没有中间人引荐,谁敢收解缙啊?
可以说,是解缙自己把自己的路给走绝了,或者说,走通了。
是的,当无路可走的时候,解缙意识到,其实他还有一条光明大道。
给谁当小弟都是当小弟,为什么不抱最粗的大腿呢?
这样就算不是老大,还算个老1.5。
王偁的设想里,真的没想过解缙还有“投敌”这个选项。
王偁通过对解缙长时间的观察,以及解缙发自内心的吐露,坚定认为,解缙是极不服气,甚至是嫉妒姜星火的。
以解缙的心高气傲,怎么可能向姜星火低头,投入变法派的门庭呢?
要知道,眼下谁都知道变法随时可能夭折,得多短视,或者多想权力想疯了的人,才会这时候加入变法派啊?
很遗憾,解缙这两项都占了。
听完解缙所了解的一切,姜星火眯了眯眼眸,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要做一件大事了。”
卓敬问道:“哪件大事?”
“先发制人。”
卓敬迟疑道:“国师,这样做风险太大了,不如先按兵不动,等荣国公那边的消息传回来之后,我们再做决定。”
姜星火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件事宜早不宜晚,我们要趁他病要他的命。”
“可是.”
卓敬还是有些犹豫,解缙反而拱手道:“在下愿做国师马前卒,还请国师吩咐。”
“不急,我们有足够的筹码。”
姜星火微微一笑:“他们开的这条烂船,早已千疮百孔,只要我们能抓住一个机会,就可以一举击沉。”
“机会何在?”解缙眼神一亮。
“不是说祖宗之法吗?恢复洪武旧制,先从整顿国子监的学风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