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揭晓(2 / 3)

大明国师 西湖遇雨 7426 字 2023-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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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吧?他居然敢说自己默写的东西跟之前陈天平递交的一模一样?”

“怎么看怎么像是假冒的,不知道是不是脑袋坏掉了。”

“我估计他应该是想混淆视听吧?”

裴文丽的话,令得现场众人议论纷纷,但大体上依旧是质疑的声音居多。

毕竟在众人看来,在海盗们的身份被揭穿后,裴文丽的身份也确实变得高度可疑了起来。

裴文丽对着姜星火说道:“国师大人,请让人给我拿纸笔来。”

拿纸笔又不是拿刀子,姜星火自然是允许的。

很快,就有会同馆的小吏把纸笔奉上,又搬了个小木桌,裴文丽他也不讲究什么形象,直接就跪坐在地上,在桌案上奋笔疾书起来。

片刻后,一张写满字迹的白纸呈现在众人面前,但裴文丽却并未着急递出去,而是转身挡住白纸说道。

“国师大人,你信我的身份吗?”

姜星火垂眸看着他:“我信,但是重要吗?”

裴文丽愣了愣,他看向陈天平,说道:“重要。”

姜星火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陈天平的脸上则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朝着裴文丽道:“你还真敢说啊,那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冒牌货,到底默写了什么。”

裴文丽的语调忽然变得诡异了起来。

“给你看便是,撕了我再写。”

说完这句,陈天平从旁边递纸的小吏的手中取过来,展开仔细阅读起来。

然而仅仅两个呼吸后,他的脸上就充满了震撼。

“这、这不可能!这字迹是怎么回事?你伪造了字迹?”

陈天平抬起头死死地瞪着裴文丽,失声叫喊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得全场寂静下来。

“怎么不可能了?”裴文丽淡定道:“陈天平,难道信的内容也能伪造?一对比便知道是不是一模一样了,你不是说这是我爹写给你的吗?这封信,确实是我们起事后,我爹口述让我代笔,写给王孙的,内容和字迹都是我亲手所为,但给的,却不是你这个假冒的安南王孙!”

“不、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骗人!你肯定是蒙骗国师大人!”陈天平激烈地反驳起来,但他越是激烈的反驳,越是显示了他心虚的本性。

看到这一幕,大厅内原本喧嚣的议论声渐渐消散。

在场官员们都不约而同地屏息凝神,目光灼灼地盯向陈天平手中的白纸。

——事情再一次发生了戏剧性的反转。

如果陈天平刚才上交的,用来自证身份和证明裴伯耆、裴文丽父子是冒牌货的信件,就是有眼前的裴文丽所写,在裴文丽刚才没看过的前提下,内容和字迹都一模一样,那么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裴文丽的身份是真的,这封信也是真的,而这封信落在了其他人的手里。

“你的名字不是陈天平,你跟占城国一定有勾结,我根本就没有说谎,之前误判了这些海盗的身份,以为你跟占城国使团有勾结是我的判断失误,但你一定不是什么安南王孙。别问我为什么知道的,因为你在光泰年间曾经跟着陈元辉投降过占城国,那时候你叫做阮康,是陈元辉的家奴,跟在陈元辉后面服侍,宴会上你没记住我的模样,而我可是见过你的,我这人有个能力过目不忘。”

听到裴文丽的这番话,在场一些礼部官吏的神态瞬间由疑惑转为恍然。

怪不得,如此一来,一切似乎又都说得通了。

裴文丽先入为主,在见过这个陈天平以前的身份与占城国的交集后,自然认为再次看到的“占城国使团”与陈天平交易财物,是陈天平在替占城国使团做事,所以才有了一开始的指证。

而这封信作为陈天平的关键证物,如今被证实了确实是跟裴文丽所默写的内容、字迹分毫不差,那么也就失去了指证的效果,除了证明他自己是假冒的,证明不了其他。

至于去宫里寻找的那几个来自安南国的老宦官,似乎也没有传唤的必要了,毕竟他们是用来辨认字迹的。

纪纲看着姜星火波澜不惊的神色,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可是.为什么裴文丽不早点自证呢?”

在等待宫内找人并传唤的过程中,礼部的官吏们还在热烈地讨论着这件事。

显然,他们在会同馆干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遭见到这么稀奇的事情。

“这下麻烦大了,裴文丽能证明自己是真的,陈天平可就证明不了了。”

“唉,谁能想到,今天这事竟然能发生这么多的反转,真是绝了,便是给说书人改编成话本,怕是也能卖个好价钱。”

“谁说不是呢。”

王景此时也慢条斯理地说道:“国师大人,要我看来,传这些宦官过来,怕是也没什么意义了吧?毕竟他们也只是为了辨认字迹,如今又有什么好辨认的呢?”

这便是打算和稀泥快点给个结论的意思了。

眼下会同馆闹出的番使案子,怕是已经以插了翅膀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南京城。

拖得越晚,查出来的东西越多,礼部丢人丢的越大发!

蹲在诏狱里的李至刚,反而是因祸得福躲过了一劫。

好吧这么说也不恰当,应该是栽在了大坑里没起来,所以避开了后面的小坑。

姜星火看着床板上的裴伯耆,同样慢条斯理地说道。

“王侍郎急什么?等等再下结论也不迟。”

王景眉头一皱,还想说什么,但最后却是咽了回去。

姜星火当然知道,为什么王景今天明里暗里地跟他作对。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变法派和保守派的庙堂斗争,更是因为姜星火挡了他的路,还毁了他的前程了。

是的,王景这位大文豪已经六十六岁了,离致仕归乡没几年了,如果不能抓住机会升上去,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当尚书了。

可六部尚书,一个萝卜一个坑,除了靖难之役这种重铸乾坤的大变动,平常年岁怎么可能有剧烈波动?更别提能空出位子了。

如今李至刚好不容易被搞了下去,不管这里面有没有王景的参与,但对于王景来说,无疑是仕途上最后的机会了.王景在礼部深耕多年,早早就做到了礼部右侍郎,董伦走了他升了左侍郎,若是这次能升任尚书,仕途方才功德圆满。

而眼下,王景不仅听说了姜星火有意向永乐帝举荐卓敬来当礼部尚书,几乎要断了他的尚书梦,更是在此次番使事件上横插一手,让他下不来台。

鸿胪寺少卿郇旃是他的人,本来这件事让他处理,那便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姜星火一番深究,不仅把事情的真相越挖越离谱,更是让他的脸面一点点地被丢在地上。

在王景看来,今日过后,姜星火就是他的死敌!

但姜星火有永乐帝的圣旨,王景此时也无可奈何,唯有养气,希冀这案子不要再有什么惊人反转了,否则,他的老脸怕是要彻底丢尽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着,终于,几个来自安南的老宦官被带了过来。

“国师大人……”他们颤抖着身体,匍匐在地上。

“你们就是当年太祖高皇帝的时候,被从安南征召过来的火者?”

姜星火颇为温和地看着他们问道。

“正是如此。”

“还会说安南话吗?讲几句听听。”

宦官们的身份都是有底可查的,又讲了几句安南话,见通译点了点头,大家确信这些老宦官里倒是没有假冒的.现在大明的官吏们已经有了阴影,看哪个外国人都觉得他的身份是假冒的了。

“我听说你们在安南的王宫里,是帮助安南王批阅奏折的,地位应该很高,为什么被送来大明?”

“一朝天子一朝臣。”

姜星火点点头:“想来你们是识字的,来看看这封信件,是裴伯耆将军的字迹吗?”

老宦官们眯着眼辨认了一番,纷纷点头道:“确实是裴将军以前上奏时的字迹!”

“那么,旁边躺着这位是裴伯耆将军吗?这位站着的,是他的儿子裴文丽吗?裴伯奢将军有让他儿子代笔的习惯吗?”

姜星火忽然问了一个足够奇怪的问题。

是的,这个问题在其他人耳中,确实很奇怪,既然已经能证明裴文丽的身份,干嘛还要多此一举呢?

“国师大人赎罪,我等并不认识裴将军,更不可能认识他的儿子了.我们都是在安南王宫的后宫里面的,根本不能外出,而外臣也不能进宫,所以字迹我们自然认得,但要是说相貌身材,却委实不知。至于是否裴将军有找他儿子代笔的习惯,我们更不知道了。”

几名老宦官都是在大明生活多年了,自然晓得姜星火如今的权势地位,也晓得大明宫里的规矩,自然不敢说谎。

姜星火也不强求,点了点头略过了这个话题。

“那这个人你们认识吗?”

看着年轻的陈天平,老宦官们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说自己是安南的王孙,你们安南的王孙有叫陈天平的吗?”

“陈天平?”

老宦官们对此似乎全无印象,只纷纷说安南陈朝的王室子嗣众多,或许这是远支,亦或是确实记不清楚。

唯有一名老宦官,始终低着头没吭声。

姜星火对此看在眼里,对着纪纲悄悄使了个眼色,纪纲心领神会。

显然,这个老宦官知道些什么。

但眼下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姜星火对于最终的谜底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好了,今日也差不多了,便问到这里吧你们把裴伯耆将军抬到那间房间去休息,裴文丽去隔壁,那些海盗都扔到锦衣卫那里好好审讯一下陈祖义相关的情报,陈天平去尽头那间屋子。”

自然有调来的锦衣卫负责看押这些人,倒也不虞再闹出捅人伤人的恶性案子。

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姜星火看着一动不动的王景,说道:“王侍郎,请回吧。”

王景的沉默终于爆发了:“敢问国师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为什么不继续审下去?迟迟拖着不结案,是要我礼部难堪,还是要我难堪?”

这已经是一个侍郎当众能表达最大限度的愤怒了。

再说下去,就要祸从口出了。

在王景的视角里,当然是姜星火挖出了海盗假扮占城国使团一事后,已经满足了,毕竟这件事已经足够郇旃丢人现眼,也足够王景这个荐主担负识人不明的恶名。

至于后续的询问老宦官,虽然没询问出什么东西,但其实马上可以结案,断定陈天平身份是伪造的,而姜星火却还要故意拖延,分明是想要等待这件事的舆论发酵,让王景身处更大的不利之中,从而彻底断绝升任礼部尚书的可能,给变法派的卓敬创造机会。

用心何其歹毒!

但姜星火的回答,却有些出乎王景的意料。

“要守株待兔,得让兔子放松警惕。”

“这是什么意思?”鸿胪寺少卿郇旃已经彻底懵了。

“意思就是,回家睡觉,明早就知道了。”

——————

王景和郇旃走后姜星火在锦衣卫的指引下来到了一处房间,纪纲早已在里面恭候多时。

“有什么就跟国师大人说什么吧,你在大明待了这么多年了,锦衣卫的手段想来你也明白,遭了罪再说,那可是生不如死,还不如现在赶紧说了,你也没什么顾虑和把柄在人手里,有什么不能说的?立了功,国师自然会向陛下禀报,你和你的老伙计们,也能在宫里安度晚年。”

纪纲的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加上锦衣卫臭名昭著的手段,之前在一直沉默不语的那名老宦官,顿时竹简倒豆子似地一股脑把他所了解的真相说了出来。

“他可能是安南王孙,但他应该不叫陈天平。”

“那叫什么?阮康。”

听到“阮康”这个名字,老宦官显得极为陌生,他摇了摇头只说道:“他或许叫杨天平,这个杨天平确实是安南王孙,但不是现在这一支的王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