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渊看着母亲的眼睛,这样温柔、坚定又冰冷,他也是个聪明人,忽然明白了……
为什么,刚才用膳的时候,母亲听到他说要休了落胎濒死的妻子和女子无用那些话时,表情会那样奇怪和可怕。
大概就是那时候,母亲就决定要
顾二和顾大当家交换了一个眼神,顾二立刻做出哀求的样子,如幼年时拉住她的衣袖。
“我知道母亲对我失望,以后,我会听话的,我改,我从现在开始做好人!母亲说什么我就听什么,您……您还没抱孙子了啊!”
月夫人看着他,露出一点无奈又遗憾的表情:“文渊,你又开始撒谎了,小时候,你撒谎总是眼神飘忽不定。”
但凡她能在他身上看到一点人性,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说着,她手上的火折子忽然轻轻地一甩。
只听得——“呼”一声,火折子如火蝶一般落在墙角,瞬间清火油一下子燃了起来。
整个屋子一下子陷入火中。
藏在密道里的明兰若见状,忍不住就要冲出去,却被乔炎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干什么,放开我,月夫人是好人!”她努力挣扎着,愤怒地低喊。
她不能这么看着月夫人去死!
月夫人隐忍了那么多年,不该在这里和顾大当家他们陪葬!
但乔炎却伸手捂住了她的唇,将她紧紧地禁锢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如果想让她做个好人,就不要打扰她,这是她最后的愿望。”
明兰若闭了闭眼,只觉得自己也身陷煎熬之中。
为什么,做个好人,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炽热的火舌四处翻卷,顾二瞬间陷入了恐惧,他狠狠地冲着月夫人不甘又怨恨地大喊,想要打她,却又无能为力——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你不叫顾碧君陪你去死,为什么你不叫顾大陪你去死……你这个疯子,你才不是我娘!没有娘会叫儿子死!”
他为什么有一个这样的娘!
月夫人倒是并不生气,她只淡淡道:“顾大不是我生的,他不是我的责任,至于碧君……我也很遗憾她不在这里,但做错事,事,会有人让她付出代价的。”
顾大当家狼狈地闪开掉下的油焰,他恨毒了月夫人,怨恨地死死盯着她——
“二十年了,怎么都捂不热你的心,你的血怎么能冷成这样,杀夫灭子,你嫌我是个畜生,你又和畜生有什么区别,虎毒不食子啊!”
月夫人点头:“没错,我确实是个畜生,当年没有杀了你,反而在陪伴你这么多年里,无力阻止你带着我的孩子们化作人形畜牲。”
她顿了顿,平静地道:“于是,这日日夜夜的煎熬里,我也一样化作了没有人性的畜生,我们都应该去死。”
她如此坦然,周围明亮的火焰照得她目光清透而炽烈,叫顾大当家和唐知府一时间竟生出自惭形秽而茫然的复杂情绪。
月夫人淡淡地道:“我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现在是个畜生的事实,你们呢,你们还记得自己当初还是个人时的模样吗?”
奄奄一息的唐知府,低低笑出声来:“月娘……你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样没有区别,只是……我们……都变了,回不去了。”
二十多年前的京城双绝——文见观音书天下,武见明月照人间。
她还是那个和萧观音小姐一起并称文武双绝的绝代佳人。
可他们都忘了自己最初的样子。
他曾经也轻身如燕,如今越来越肥胖扭曲了自己的容貌,又何尝不是他心底无法面对曾经的自己与过往那些岁月。
“罢了,罢了……咳咳……这一辈子,也就这样……吧……我陪你……陪你下地狱,有什么罪,我自己去向观云少将请罪。”
唐知府红了细眯眼,低咳着笑。
死就死吧……能陪她一起下地狱,也算……值了。
他想了她一辈子,她就不该属于姓顾的畜生!
说着,他挑衅地看着顾大当家:“顾知意,你呢……你敢吗,你敢去见当年对你如子,掩护你撤离的萧帅?”
顾大当家用手背蹭掉唇角的血,他轻蔑地耻笑他:“呸——!老子才不跟你们这群蠢货一起死!你是死定了,我还有救!”
他踉跄着,一边靠到看了窗边,警惕地盯着月娘。
“爹——!爹——!你救救我!”顾二见状,急得要爬起来,他背后的伤口又再次裂开了,鲜血淋漓,疼得他直抽抽。
月夫人淡淡地道:“我们,一个都走脱不了。”
随着她话音一落,手里的剑柄再次敲上一处墙壁的机关。
“哐当!”所有的窗户竟都落雨一般落下清火油,火焰瞬间暴涨。
灼得顾大当家踉跄着摔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