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穹不能下死手,望安河太繁华了,他不能在人多的地方动手杀人。
他很想找个机会去北垣,在那里他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王世洁追到北垣再动手,那里才是适合收割功勋的地方。
都赖孟世贞捣乱,要是没有他,今晚就能得手!
看样子今晚得忍着了,要记住道长的嘱咐,不能留下手尾。
上一次杀条狗都那么麻烦,这次要杀人,千万不能因为冲动留下手尾。
走到望安河边,王世洁看到一个卖菜的老妪,上前看了看篮子里的青菜,问道:“谁让你在这卖菜的?”
老太太吓得直哆嗦,连连向王世洁行礼:“民妇年年在这卖菜了,卖了好些年了。”
“上月的税缴了吗?”
缴税是户部的事,不归掌灯衙门管,王世洁这是没事找茬。
但他找茬你也没办法,提灯郎是京城夜里的主人。
老妇人赶紧拿出了税票:“大人,一共一百二十文,如数缴了。”
王世洁看了看税票,丢在一旁道:“一天卖这一大筐菜,一个月才缴了一百多文税,说,你漏缴了多少?”
老妇人急忙申辩道:“大人,民妇按定数交税,一天四文,一文不少啊!”
“放你娘的屁!我还冤枉了你不成!来人,把菜筐给收了!”
两个新人上去收菜筐,老妪抱着菜筐不肯给:“大人,使不得啊,民妇没犯王法,民妇无儿无女,家里还有个小孙子,就靠卖点小菜糊口啊,大人使不得……”
抢了几下,抢不下来,新人下不去手了。
这是个老太太,是人就下不去手。
“一般废物!”王世洁上前一脚踢在老妪脸上,老妪一头抢在地上,满脸是血,哀嚎不止,两个新人搬了菜筐,跟着王世洁走了。
楚禾在身后,气得青筋暴跳,攥紧拳头就往王世洁身后走。
杨武上前一把抓住楚禾:“你不懂这里的规矩,每天都是这样,王旗首说了,这叫立威,这群商贩必须时常敲打,否则不会把咱们放在眼里!”
楚禾指着地上的老妇道:“欺负一个六旬妇人,这也叫立威?这也是人能做的事?”
“你小声些,”看着围观者指指点点,杨武低声道,“旗首说了,不管老弱还是妇孺,这种事不能心软!人家当了十几年的提灯郎,都是这么过来的,咱们懂啥!”
徐志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王世洁的罪业有四寸长。
这是十几年攒出来的。
在众人围观之下,王世洁面不改色,推开人群,接着巡街。
徐志穹蹲在老妇身边,问道:“你还能走路吗?”
老妇哭道:“我不能走,家里孙子等着吃饭,大人,爷爷,我给你叩头了,你把菜还我……”
老妇哭的摧心剖肝,徐志穹从怀里取出了一粒碎银子,塞在老妇手上,压低声音道:“这个,够你卖几天菜的,拿着,快些走吧。”
老妇止住了哭声,呆呆的看着徐志穹。
徐志穹一笑:“快些走,今晚受委屈了,带着孙子吃点好的。”
没等老妇道谢,徐志穹起身而去,刚才动作极其隐秘,围观的人也没看见徐志穹给了老太太银子,只是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不哭了。
但有人看见了。
徐志穹接着往前走,突然觉得脚步声不对。
判官的耳朵很灵,能从脚步声判断出一个人的准确方位,如果有一个人和他的相对位置一直不变,那就证明一件事,徐志穹被跟踪了。
在望安河边,徐志穹被邹顺达跟踪过一回,惊心动魄的回忆历历在目。
他用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确定了跟踪者的位置。
好高大的一个人,和楚禾差不多高。
认识的人中,谁和楚禾差不多高?
好像只有一个……
王世洁沿着河边走,又遇到了一个卖柑橘的。
蹲在柑橘旁边,王世洁问那摊主:“你这筐橘子扑吗?”
“不扑,”摊主颤巍巍道,“就,就是卖的。”
关扑,大宣常见的一种游戏。
说是游戏也行,说是赌博也没错。
这一筐橘子卖两百文,你可以用两百文钱买,也可用二十文钱扑。
关扑的规则非常简单,拿六个铜钱一掷,六个正面向上,叫六纯,这筐橘子扑到了,全都给你。
要是五个正面向上,叫五纯,你可以拿走橘子的一部分,具体拿多少,要和摊主商量。
要是连五纯都没有,那就算扑输了,二十文钱,白给摊主。
王世洁拿出了六个铜钱,对摊主道:“你这一筐橘子也值不了多少,扑一次,两文,你看怎么样?”
多不要脸,两文钱就要扑一次。
摊主不停哀求道:“灯郎爷,我这柑橘不扑,就是卖的。”
王世洁好像没听见:“我扑个三纯就行了吧?”
三纯,就是有三个或三个以上正面向上,就算他赢。
关扑里没有三纯的说法,就三个正面向上,那还叫什么纯?
楚禾气得头皮都快炸了。
王世洁拿出六个铜钱一掷,两个正面,四个背面,输了。
摊主长出一口气,连连施礼道:“灯郎爷,我不要您钱,我开始就说了,不跟您扑,我给您拿几个橘子吃。”
王世洁垂着眼角道:“你还想要我钱?你在这私相设赌,我该拘你回衙门,你还要我钱?”
摊主眼泪汪汪看着王世洁,哭嚎道:“大人,我没有,我没扑,大人,我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