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穹缓缓道:“这世上有一种恶,叫做不知之恶,你不知道自己在作恶。”
秦长茂抬起头道:“除了年轻时错杀过人,老朽从未作恶!”
徐志穹摇头道:“你说你一生救过八个像裴少斌这样的人,每个人有两百功勋,加在一起是一千六百功勋,你早该升七品了,为什么还在八品?”
秦长茂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不是你不肯告诉,只怕你自己也想不明白,我若是没猜错,你救了这八个人,却也害死过不少人吧?
就像今日袁氏一样,你给了人渣一条生路,却把多少好人逼到了绝路?你不要功勋,是因为吃了功勋却晋升不了,你以为你救了九个人,功德圆满,就能让你入七品?苍天有眼,且做你的美梦去吧!”
秦长茂面红耳赤道:“你胡言乱语,老朽从未作恶!老朽一生正直……”
徐志穹一抽刀,在秦长茂脖子上留下一条血痕,秦长茂疼的一哆嗦,徐志穹笑道:“你疼么?你还知道疼?你只顾自己正直,哪知别人受过多少煎熬?你且把判官道当成了稀泥道,除了和稀泥,你还会作甚?生杀裁决,但依天理,你看不到天理,上苍怎会赐你修为!”
“竖子!要杀便杀,岂容你羞辱于我!”秦长茂把一把刷牙子掷向了徐志穹。
这把刷牙子速度极快,力道也不小,若是被击中,会贯穿徐志穹的头颅。
可他出手的动机过于明显,被徐志穹轻松躲开了。
徐志穹叹口气:“你这人,确实耿直,且另找个营生,莫再做判官了。”
“胡言乱语,胡言乱语!你只知杀戮,根本不懂救人之道!”秦长茂拿起法器,要和徐志穹拼命。
“我不懂救人之道?今天是谁救了袁氏?”
秦长茂低头不语。
徐志穹道:“杀该杀之人,救该救之人,这才是判官之道,你枉活一把年纪,却连道门基础都看不清楚,好好开你的刷牙铺,又或是去阴阳司谋个差事也不错,可别再污损我道门名声,
从今日起,你地盘上的恶人我都接手了,就从你手上抢,你不服,便去告我,等有朝一日,我得了清理门户之权,若是看见你还做判官,你且等着受死!”
话音落地,徐志穹化身于无形,消失不见。
“竖子,竖子怎敢欺侮我!”
秦长茂叫骂半响,老泪纵横,在铺子里痛哭不已。
“我没作恶,当真没作恶,我没……”
……
回到家里睡了一下午,到了黄昏,徐志穹到了衙门,准备巡夜。
他有点想念北垣了,想找伍善兴喝酒,想去桃花棚子赏舞,想去林二姐的花糕铺子吃碗糕点,顺便再去乞儿寨看一眼,看看有没有哪个作死的恶人去了他的地盘。
可武栩另有吩咐:“今晚跟我去阴阳司。”
“去那地方作甚?”徐志穹对阴阳司有些抵触。
“答应的事情终归要做。”
“答应什么了?”
武栩苦笑一声:“我若有你一半忘性该多好。”
其实徐志穹没忘,当初太卜答应出手相助是有条件的,破了梁玉明的案子,得帮太卜查安淑院的事情。
而对于安淑院,无论武栩还是徐志穹都很抵触,因为这件事情涉及到了皇室,而且直接涉及到了当朝太子。
但武栩不愿欠太卜的人情:“这老东西甚是阴险,若是欠了他不还,日后难说有多少罗乱。”
“能有什么罗乱?”
“他有一本《铁言簿》,当面答应他的事情,会被记录在《铁言簿》上,倘若却有情由,不能践约,他也不能把你怎地,若是无故食言,却要受他报复。”
“《铁言簿》?”徐志穹一愣,“当时我好像没看见这东西。”
“肯定记录下来了,他手快,而且也不知他有多少只手,总之不能食言就是了。”
还有这种法器?
太卜那种人,一看就不是个气量大的,他会怎么报复?
徐志穹思忖良久道:“属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且说来。”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这人情既然是千户欠下的,千户还了就是了,属下于此并无干系……”
一阵杀气袭来,徐志穹抽抽鼻涕道:“然属下受千户知遇之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到了阴阳司,太卜正在摆弄一片树叶。
待两人落座,太卜举起树叶问徐志穹:“你可知此为何物?”
徐志穹摇头道:“不知。”
太卜又问:“这是一片槐叶,你可知槐叶长于何处?”
徐志穹还是摇头:“不知。”
“槐叶长于槐树之上,你连这也不知?”
徐志穹讶然道:“这世上还有槐树这种树?晚辈委实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