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月落星息,晨曦中的苏州有些凉快,吴家府邸的厨房已经炊烟袅袅,准备早饭后,到城南长路镖局去下镖银。
蓬莱居中,何若雪也一早起床梳洗。
铜镜无邪,精致的面容澄澈如映。
昨夜与吴贵一番斗智,手臂上还留有瘀痕,是昨晚吴贵把她就上来时用力过度所致。
她并没有用此威胁吴贵,但若是他暗中两厢讨好,何若雪也可以以此为据,加罪于吴贵。
对镜梳妆,一头双刀髻,淡粉胭脂,初醒时的一点点憔悴都被掩盖。
何若雪微微一笑,心想今日过后,便是百日都见不到吴雨,自然是要整理得好一些的。
呆坐须臾,便有下人来催,何若雪缓缓地走向大厅,不知是何种心情。
吴家大厅中。
吴家五人围坐一桌,柳儿,玉琴,云心和吴贵分别站在他们身后。
桌上摆放着几份糕点,水晶桂花糕,蜜饯核酥,碧粳粥,翡翠莲叶羹,都是吴雨爱吃的点心。
“雨儿啊,一会儿你和贵叔一起到长路镖局去吧。”
吴令闻捧着五彩珐琅碗道。
“知道了,爹。”
吴雨笑着道:“这次我们押送的是赈灾善款,朝廷为何不派军官护送呢?”
吴令闻似乎早就知道吴雨会有此一问,无奈地道:“我早已问过江闵大人,他说如今盗贼乱起,尤其是荆州一带,贼势凶猛,各路都指挥司都纷纷调兵,甚至从征北大都督柳观海处借来神机营。况且,自从‘土木之变‘后,瓦剌虽被打压,却一直蠢蠢欲动,朝廷实在没有多余的官兵来押送银款了。”
话说这位应天巡抚江闵大人,其叔父乃前任太子太师江充,权势滔天,连东厂和都督府都不敢捋其虎须。
江闵得以借势一路平步青云,乃至今日的应天巡抚。
如今江充虽然已经退位,江闵却又与征北大都督柳观海私交甚好,所以能得知这么多的内幕。
“雨儿此行前往川蜀,岂不是会经过荆州,那可如何是好?”
沉嫣琳脸上露出担忧之色,丝毫看不出有惺惺作态之意。
吴雨离开在即,沉嫣琳深知不宜浓妆,所以今日随意盘起黑发,荆钗素裙,反而颇有几分哀羞的味道。
“放心吧,娘亲,长路镖局名声在外,从无失镖,相信大哥不会有事的。”
吴风轻搂着沉嫣琳的肩膀道,眼中的寒芒一闪而过。
吴令闻紧皱双眉,清秀的面容上也露出点点忧色。
他看了看吴雨道:“雨儿,呆会到库房多取些银子,让镖局的唐总镖头多带几个能手。柳儿,玉琴,你们二人也随着一起去吧。”
“是。”
柳儿和玉琴齐声道。
柳儿虽然已经和吴雨圆了房,奈何尚未过门,所以还是以丫鬟身份居之。
此时她黛眉轻蹙,似乎不愿意和玉琴同行,可爱的小脸让吴雨不禁失笑。
吃过早饭,吴雨三人就随着吴贵到库房去取银子,待签下镖书,明日一早就跟着镖师们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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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年,苏州城在江闵的管治之下,日渐昌盛,人人安居乐业,是故城池向外扩张了方圆数里地,长路镖局正是在新城的南边。
吴雨四人乘坐在自家的马车上,一路轻车驾驶。
路上,吴雨少不得和柳儿打闹一番,玉琴也时不时打趣两句,倒是和柳儿的关系拉近不少。
在外充当车夫的吴贵听着里面的嬉闹声,不禁暗叹人各有命,几日前自己还和玉琴肉帛相见,今天却已经是一帘相隔。
苏州城街道宽敞,马车自然没有阻碍,不一时便到了长路镖局。
眼前是巨大的门板,铺首横排着旧铜色的钉环,大门上一块七尺长的匾额,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长路镖局”。
话说这苏州的长路镖局之所以能名声在外,也是大有来头。
当今世上,自沉万三被明太祖朱元璋发配后,世人已知富不可敌国,于是纷纷韬光养晦,财不外露。
历经四朝皇帝,如今为景泰朝,有些家族也渐渐浮出水面,其中为首的便有四个家族。
第一个就是姑苏唐家。
唐家乃武学世家,一杆霸王枪,举世闻名。
在各地各府都有镖局武行,更有许多子弟入朝为军,如今的白龙大都督正是唐家家主之弟,与征北大都督柳观海两足鼎立,手握重兵。
而长路镖局的总镖头唐熙便是唐家的人。
第二个是江南周家。
当年沉万三虽被朱元璋治罪,但余孽犹在。
其后世分为两股,一股为嫡亲沉系,如今已分散各地,不足为患;另一股为旁系,因恐官家迁罪,所以改姓为周,以周庄为据,生意遍布九州。
第三个是山东宋家。
当年隋唐之乱各地割据,唯有岭南天刀宋家不为所动,任天下雨打风吹,根深不动,直到大明朝,宋家潜行多年,从岭南转至山东,已然是一个庞然大物。
家族中曾有许多大人物,甚至大宋年间,梁山作乱的宋江也是出自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