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3 / 3)

请收藏本站,并多收藏几个备用站点:

沉千河站在了厅堂下方,正在不紧不慢的仔细端详着墙角黄衫木木架上的一个青花瓷瓶,而旁边还有一名三十岁左右年纪的男子,抱着剑,闭着目,脚边上躺着四五具横陈的尸体。

“你是林迟。”吴雨恍然,像是看不到这些被他斩杀的人马,说了这么一句。

这个林迟,是吴风的师兄,也是于谦的大徒弟,在于谦死后,他似乎是连夜逃出了顺天府,却不想竟然躲在了沉千河的府中。

听到吴雨的话,林迟睁开了疲惫的双眼。

这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浑身上下布满了锋芒,就像是他正怀抱着的那把剑,锐利刺眼。

“鸟兽死,走狗烹。老师在出征你们苍穹门前就说过这么一句话,可惜的是,当时的我半点不懂他的意思,而现在看到你,我似乎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这世道的无情,明白这位皇帝的冷血,还有人命如蝼蚁的不值钱。”

林迟起身,拔出了剑,看着吴雨的腰间笑:“来比比,谁的剑更牢靠一些。”

猛然间,吴雨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气,立时就全身一阵本能的绷紧。

林迟迈出步子,眨眼的功夫,他的剑就刺到了吴雨的跟前。

但是,吴雨却连半点闪避的意思都没有。

因为一把收起的黑纸伞,正不偏不倚的从边上飘了过来,轻轻松松的挡开了林迟的剑。

“你是?”林迟被一挡一推,整个人竟是飘向了边上,砸碎了一张做工精良的椅子。

而当他抬起头,司明月的身子已经拦在了吴雨的跟前,一身降红色的长袍,盘起的黑发,容貌恬淡而柔美,半点都不像是练家子,可偏偏身后却又一头傲鸟浴火振翅的幻象,照得他的面色滚烫,难以睁开眼睛。

“奴家司明月,苍穹门的六当家。”司明月点了点头,作态如小家碧玉般矜持,她翻开了袖袍,内力似乎也成了一团明火,晃晃悠悠的林迟身前画了一圈火焰,补充说道:“另外,我好像也是行宗。”

林迟赫然呆愣,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走吧,去外面。比剑的事情,暂时可轮不到你。”

司明月抛开了黑纸伞,厅堂之内顿时卷开了一场大风,竟是将林迟硬生生的带到了外头的院子里。

吱呀…

大厅的红木门被带着关上,合在了一起。

---------------

吴雨放下了手里的剑,他从头到尾连出鞘都不曾出鞘一次,他也极少用剑,亲手杀过的人,加起来一双手都不到。

“挺干净的一双手。”沉千河坐回了自己的位子,研墨,执笔,对着吴雨露出了一丝笑,没有半点死期将至的恐慌。

吴雨沉默了一下,看着他手里的笔,说:“很黑的一池墨。”

“墨都是黑的,可手就不一定了。”沉千河执笔,似乎是翻开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个名字。

直到写完这个名字,他才抬头望向了吴雨,说:“我猜猜,是英宗让你来杀我的,对吧?”

吴雨没什么好掩饰的,点头说:“对,你猜得没错。”

沉千河皱起了眉,隐约带着不解,然后叹气道:“能不能请小兄弟你回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为什么没死呢。”

沉千河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他拿出了自己打开的那本书册,翻开,上面记录了一个个的名字,有唐申,有于谦,有朱祁钰,有大大小小的官员,甚至还有他自己的名字。

可现在,他偏偏就把吴雨的名字也圈了起来,脸上充满了不解和疑惑。

“不应该啊,你不应该活着的。苍穹门上上下下七个人,除了周潜龙,都该死。甚至就算是周潜龙,他也活不了多久。你知道皇帝最凶残最冷血的时候是什么吗?”沉千河问。

吴雨思索了一下,表情略略僵硬,“登基。”

“是的,登基,还有…退位。”

沉千河笑了,笑得渗人又苦涩:“九龙夺嫡,一龙登天,八龙坠海。而龙生九子,九子再夺,就是一个解不开的循环。”

“英宗刚刚夺回了位置,他的性格很不好。可他的太子朱见深,却温柔得不像是个储君。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这头老龙不可能会留着隐患和威胁,你也好,苍穹门也罢,乃至于谦,我,周潜龙,甚至是四大家族七大行宗,他一个都不会留下。”

说到这里,沉千河已经放下了笔,道:“所以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没有死。”

吴雨的表情变得很精彩,他知道答案,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沉千河这个答案,说自己是英宗的私生子?

母亲何若雪是一个怀上龙嗣的女人?

按长幼,按年纪,自己比朱见深更适合当皇帝?

不…

正如曹吉祥说的,如果他这么做,那是自己再给自己找不痛快。

朱祁镇不会杀了他,可为了颜面,保不齐会将他囚禁起来,就像他对付自己的弟弟朱祁钰一样。

所以吴雨才会觉得很难回答。

他不回答,沉千河却抢先开了口,道:“因为你是他的儿子对吗?”

吴雨赫然抬头,右掌拍在了剑鞘上,那双眼睛在黑暗的光线中聚拢,收缩,成了骇人的两根竖芒,散发出一股日渐成熟起来的威压。

“蛟螭啊…除了青龙的血脉…谁有资格当这个蛟螭?可惜了…太可惜了…可惜你母亲当年心高气傲,不肯跟着皇帝当个妃子,而现在…她就算撅着屁股给朱祁镇操,也换不回你的太子位了!哈哈哈哈!”

咔!

吴雨的身子陡然从凳子上飘了过去,暗室里划出了一道芒,整个人平移了五六米的距离,从这边的落座,换成了那边的收剑入鞘。

一根红线在沉千河的脖颈处泛开,渗出了鲜血。

他捂住了自己脖子,笑声嘶哑衰弱了下去,脑袋噗通一声向后滚落,被吴雨抓住了头发拎起,而喷出来的红血正好洒在了那本摊开的书册上,将沉千河自己的名字全部淹没。

“我本来不想杀你的,这算不算是你自己逆了自己的命。”

吴雨说,拎着沉千河的头颅一脚踢开了大门。

外界,乌云已经散开,院落里的一棵老乌木树上,林迟的尸体被司明月用黑纸伞贯穿了胸膛钉死在了上头。

她抬了抬头,看到了沉千河的脑袋,拿出了一块黑布,靠近了吴雨说:“包起来吧。”

吴雨摇了摇头,笑了一声,目光望向了顺天府北侧尽头的皇宫大殿,道:“我偏要拎着这颗头一路过去,看看他会是个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