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她刚要像以前那样指责自己的外甥,见他神情木讷,没有伤心没有气愤,一下就没了气势,泪水落到了手里抱的花束上,“……你来了。”
他走了过去,如同行尸走肉,僵硬得可怕,张了张嘴,发不出声,舌头顶在牙床上,忍耐着抽搐,半天才做出了个微笑。
“……恭——喜了,小姨。”
他只有【恭】字吐得最为响亮,直至【姨】字,业已悄声到不可闻。
房间里的日光越来越晃人眼球,男孩眯着眼,看那穿着白衣的精灵变换着表情,看她即使流汗流泪依然无损的红妆,他觉得那里面集结了世间一切的美好,但那美好已经离他而去。
她紧闭嘴唇抬着嘴角,那是能和最顶尖偶像媲美的微笑,更别提配合著那水润的眸子圣洁的衣着,他将要在此告别自己的青春。
“再见——……唔哇!”
碰——!
小姨手上的花束被甩到了他的脸上,动粗的女人咬着粉唇泪眼婆娑。
“乐序礼!你他妈混蛋!”
【到底怎么才会变成这样的呢?】
倒在地上的他捂着红肿的鼻头,空空如也的脑袋里冒出了很多无关紧要的记忆——有小时候他们互相指责的画面;有去年他们在餐厅互相喂食、偷偷咬着冰块接吻的画面;有近期他见到她转身就走的画面——
“序礼!”
面前的她叫着他,就像记忆里背后玩命呼唤着自己名字的女人一样。
他慢慢坐起了身,感受到了她后悔担心的目光,可他的铁石心肠拍开了女人的小手。
序礼当然想被她的手抚摸,想让她嫩白的臂膀、整个嫩白的娇躯靠到他的身上,然而他不想接受怜悯。
“小姨……”他终于抬起头瞧着她了,“够了吧,就这样吧,早晚的事。”
是的,早晚的事,小姨的婚事拖得了三年五载,能拖得了十年二十年?
他在说服她,也在说服自己,拖得越久,就越难舍难分;而且小姨是众人焦点,而男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里能让人投怀送抱,如果一直看着她,看着如此完美的她,被她牵着鼻子走,以后又怎么能有正常的人生。
“就到此为止吧,”他的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正到继续动情之演说时,咚——的一声,脑袋又被撞得头昏脑涨。
“唔——你干嘛!?”
而回答他的只有小姨的呜咽,她明亮黝黑的瞳近在咫尺,那种瞪视让他无处可逃。
“唔唔……呼,”她弯着腰,半跪在他面前,雪白的婚纱浮在他笔挺强壮的身上,她虽然吸着鼻子却变得十分强势,“你没看信吧!”
“……谁,谁会看那玩意儿。”
男孩尴尬地撇开头,被这么追问,他之前失恋后顾影自怜完全不看对方信件的扭捏姿态,就显得有些幼稚不成熟。
“你要说什么……能说什么?再说你自己不会说,藏在那里面。”?
“你——!”
女人再次蜷缩起鼻头,哀怨得又要掉眼泪,感觉一切都和这个认死理的小情人说不清楚,要是嘴上好说干嘛要写到信里,又有谁知道这个少年一根筋到能忍住不拆信。
“你,我之前叫了你那么多次,你立马就跑掉,怎么和你说!”
她埋怨着男孩也埋怨着自己,看着他更加成熟的脸,轻轻地把手搭在那性感的下颚、鼻梁,习惯性捉弄玩弄对方的她终于得来了报应。
“又有什么可说的……”
男孩虽没有躲开小姨的爱抚,却也显得别扭难受,露出拒绝之意,不过他的不满立刻被女人的哭腔冲散。
“听人——听人说话啊……小笨蛋!”
为什么她能如此动人?为什么她能这么可爱?为什么让她这个天上人沾染尘世的情爱?
男孩终于体会到了温柔乡英雄冢的古谚,一切的心理准备,磐石般的决意,都会被颤抖柔弱的呵斥击得粉碎。
“我听,我听,小姨你别哭。”
被锁紧的心一旦打开,就一溃千里,她的气味,她的娇喘,她的温柔娇蛮,让他忍不住把她扶了起来,他释怀地捧起了她红润的双颊,“放心吧,我不会生气的,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以后小姨还是小姨,我不会——额!”
本来搭在他胸膛的双手揪起他脸颊的软肉,她皱着眉头的神情似乎还带着对男孩的心疼,“真是的,又乱想,想什么呢?”
小姨稍稍踮起脚用嘴轻轻触碰了他的下巴,咬着下唇好似豆蔻少女般笑了起来,“还记得咱们最后一次看电影那天吗?”
她明媚的容颜和话语却让男孩的心又沉了下去,忆起了一切起始的那个周末,他不愿意回想的那个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