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本来就打算过来,”冯鼎言道:“所以我才故意让他们看见,他们只好另寻其他地方交配了。”
“交配?”罗娟差点儿呛住。
“交配?天啊,怎么这会儿又好像……好像猫狗动物一样。”
“不好听么,跟你的‘今迷只醉、无问西东’一个意思。当然,我其实还有一个更简洁有力的单字——”
“你刚才说过了,”罗娟立刻打断他,“而且一直在说。”
“可不,总之跟做爱一毛钱都不沾。”
“你不用跟这儿嘲笑我。”罗娟想起刚才的争辩,知道她的表现糟糕透了。
发现自己的裙子已经整理好,她立刻抬脚准备离开。
“别这样,罗娟,你别故意曲解我的意思。”冯鼎言抓住她的手臂,有点儿头痛,虽然这是他引出来的话题,但冯鼎言一点儿不喜欢。
罗娟停下脚步,甩开他的手,“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用解释。这完全都是我的问题,是我反应过度。”
罗娟僵硬的声调令冯鼎言猛地抬起头,硬生生挡着不让她离开。
“真有你的,罗娟。我从来没得罪过你,刚才发生的事儿也不光都是我造成的。不过,我是男人所以我接招,你想如何尽管划道儿,可是你这种神气的样子让我很不爽。”
罗娟低头想了半秒,要是按着冯鼎言原本的计划,这会儿他该找的是罗婵。
如果让她帮忙,事情就会简单很多。
至少他们不会讨论‘做爱’和‘交配’的区别。
罗娟心里一阵刺痛,可还是维持着平静和自尊,回应道:“我完全理解,假装关心一个人,并不是很舒服的事儿。”
“别把我说得很差劲似的,我们在谈你呢。”
罗娟的脸上仍带着笑容,但声音充满愤怒,“你在试探我么?放心,我亲眼见过你诱惑人的手段,知道你不会对我一网情深。其实你不用提心吊胆,我知道我爱的是什么人,你就算魅力顶天,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得了吧,说得好听,三言两语不就被我占了便宜。
冯鼎言差点儿吼回去,可也明白那么说的话罗娟非掐死自己不可。
他将语气放柔和,像是一个耐心的导师和学生讲道理,“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会儿假装没——”
罗娟听到耳朵里,只觉得他字里行间满含讽刺。
她只能咬牙切齿地说:“我向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冯鼎言,这就是问题所在。”
冯鼎言眯着眼看她,仿佛对她的说辞不甚信服。
可他没有继续追问或争论,只是盯着她抬头挺胸、摇曳生姿地走在前面。
她想要他相信这对她而言根本不重要,但愿他也能这样相信,然后他就可以将整件事,连她一起抛到脑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包间,罗婵夫妻不知跑到哪里。
冯鼎言看到规模不过是个雅致的小房间,不禁有些意外,“这,够坐么?”
罗娟给他电话时,说起是给罗文胜做寿,他本以为凭罗文胜的排场,最起码也得是个二三十人的宴会厅。
罗娟里所应当答道:“都是家人,爸爸对庆祝这种事儿本就不喜欢高调。”
冯鼎言迎上她的眼眸,略微扬起眉毛,“我在这种场合合适么?你父亲不会喜欢。”
看到冯鼎言的反应,罗娟感到某种程度的满足,鼻子里哼了声,说道:“你顾自己吧,在我姐夫面前来那么一出,他当然第一时间向老丈人汇报。这次爸爸生日,姐夫指名道姓要你出现,本来就是冲着给你难堪的,我只是奉命邀请。”
冯鼎言叹口气,“是我自作自受。”
正说着罗婵推门进来,看到罗娟两人也没丝毫尴尬。
那样子自然的好像冯鼎言果真是罗娟的男友,而她和冯鼎言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罗婵这种女人,永远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有好处时她可以柔软顺从,而如果挡着她了,只会将之扫除干净,果断从容,不给对方留一点儿念想。
“本来计划轻轻松松吃个饭,赵志强非挑这会儿玩花样。”罗婵气急败坏说道:“他刚才告诉我把冯鼎言给叫来了,不知道憋着什么坏水儿。”
罗娟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安抚地拍拍罗婵的肩膀,说道:“别担心,你赶紧把脾气收一收啦,等爸爸来了,看见你跟姐夫之间生气,会更不高兴的。”
说完赵志强也走进来,目光落在冯鼎言身上时,嘴角带着嘲弄的笑意,好像在等好戏上演。
他和罗娟打了招呼,然后说道:“出来吧,爸妈已经快到了。”
几个人来到院子门口一字排开,罗婵和罗娟站在中间。
两人显然是商量过,无论是容妆还是服饰都搭配极佳,衬出一对儿出色的姐妹花,旁边站的赵志强和冯鼎言,一个魁梧沉稳,另一个挺拔英俊,倒是分外抢眼。
罗文胜夫妻走进来时,看着两个女儿摆的架势,也是嘴角直往上翘。
罗文胜仪表堂堂,黑发仍然浓密,然而斑白的鬓角分外显眼。
他的眼眸透着精明,脸部表情强悍,尤其是坚挺的下颚,使他显得有些咄咄逼人,再加上高高的身材,结实却不臃肿,一看就是当官的那种权威形象。
罗母因为第一次见冯鼎言,罗娟介绍他时,虽然很是好奇,但态度还比较谨慎。
罗文胜直接多了,对罗婵说道:“和你妈先进去点菜,上齐了叫我们。”
罗婵看了罗娟一眼,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带着罗母朝包间走去。
几个人挪到大厅一角的休息区,赵志强瞪了眼正欲上前询问的年轻女服务员,小姑娘立刻止步远远撤离,给他们留下足够的空间和隐私。
赵志强不给冯鼎言先说话的机会,一看老丈人的意思是在门口就把冯鼎言解决掉,立刻毫不客气开了腔:“那天看见这小子接近娟儿时我就起了疑心。查了他的背景,果然不简单。我打包票这位是冲着长乐那块地儿,诓着娟儿求您来着。”
罗文胜戒备地凝视着冯鼎言的眼眸,“我知道长乐那个项目,原来是你在负责啊,那块地儿可不好啃呢!”他的声音低沉而单调,严肃正经的态度早在混迹多年的官场轻车熟路。
赵志强一张嘴,冯鼎言的神经立马高度紧张起来。
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拐弯抹角,他索性把话说开,“我凑您跟前就是想看看,容积率能不能多给一个千分点。”
罗文胜的脸上没有任何暗示,就事论事说道:“多层做点八很舒服宽松,你们非要做别墅,已经是打擦边球,现在可好,还想再要一个点。”
冯鼎言赶紧接道:“这个千分点不过是多几个夹层和半地下室,对庭院面积、绿地面积、道路和外貌没任何影响。”
罗文胜一副‘在我面前少来这套’的模样,嗤笑道:“可不,就是多了百八个平方米,让你们的利润再翻个翻。”
“您知道那块儿地用了多长时间、多少人在扯皮,我真是硬着头皮来求您的。多的那点儿钱赚不到我的口袋里,现在这情形,不过是想把大家伺候得皆大欢喜罢了。”
罗文胜没再搭理冯鼎言,单刀直入看向罗娟,问道:“这事儿你知道多少?”
罗娟笑笑,“姐夫其实多虑了,冯鼎言一开始就跟我说清楚了。”
冯鼎言虽然没面前两个人的地位高,但仍然有他的派头。
他插嘴说道:“您老怎么生气都可以,我知道您肯定不喜欢,我也不怪您不喜欢。我向你保证,我对罗娟没有任何隐瞒。娟儿很聪明,根本不可能瞒住什么。把她牵扯进来实在是迫不得已。见到赵大哥时,我确实没明说。他可是腰里别着枪的人,又特护家里人,那会儿要是坦白,他指不定就把我崩了。”
冯鼎言掐头去尾,省略了很多地方,但却仍然句句属实,而且夸了在场所有人,连罗文胜的面色也有些松动。
他瞥了眼冯鼎言,眼神又回到女儿身上。
罗娟继续说道:“爸爸,这种事儿我平常躲都来不及,这次之所以搅和进您的工作,不过是记得您当年和冯叔很熟,我才把他带来见您的。”
闻言赵志强和冯鼎言都大吃一惊,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在里面。
赵志强这才明白早前向老丈人说起冯鼎言的恶劣行径时,罗文胜为什么没有立刻表态,反而说要见见。
他给冯鼎言一个冷眼,好像在说‘算你小子命好!’
冯鼎言没有搭理,绞尽脑汁想啊想,也不记得这个规划局局长怎么会和他爸爸相识。
就连罗文胜眼中也闪现一丝惊讶,“你还记得?”
罗娟里所应当,快速回道:“中学时努力念书、考大学、出来工作,全是因为那天你带我去生态园吃饭,在大厅看见的那个玻璃金鱼啊!”
罗文胜回忆起过往,也禁不住撇撇嘴角。
他还记得罗娟信誓旦旦要学玻璃雕塑,他当时根本没放在心里,只是很高兴她拿起书本开始认真学习。
这个女儿看着一副柔柔弱弱不起眼的样子,没想到竟然冲着这个目标一直坚持到现在。
罗娟看着爸爸表情放松下来,这才继续解释:“虽然过去很多年,但那天那么热闹,怎么忘得掉呢。鼎言看着荒唐,可他没做对不起谁的事儿。您也是看见了,他其实向母亲稍微低一下头,现在也不至于混到这个地步。这些年一直坚持着,虽说那是他的家事,轮不着咱们评价对错黑白,可我知道他很想念冯叔的。”
父女俩一问一答说着,可是把冯鼎言惊呆了。
虽然没有明说,他却非常清楚罗娟聊的是哪一天的事儿。
餐厅吃饭他倒记得,但对罗娟说的玻璃金鱼没一点儿印象,也不记得罗家父女在场,妈的,他怎么可能记得?
这些年冯鼎言刻意摈弃和那一天相连的所有回忆,疏远所有他认识以及认识他的人,只为了避免再次想起屈辱不堪的事实,可是那天改变了他的一生,他又怎么可能忘记。
今天,罗娟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和她父亲提起这段旧事,面色如此平静自然,冯鼎言心里激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
原来罗娟早认出他,原来答应帮忙还有这层原因在里面,原来她不动声色,已经暗暗安排好对策。
他那么喜欢她……他的意思是,两个人虽然没说出来,但那份吸引力,心里都会有些默契,可其实根本是自己一厢情愿。
他一开始就跟她坦诚直接,她却对他隐瞒着什么都不说。
妈的,他冯鼎言刚刚才给她破了处呢。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有种被耍的感觉,是伤心还是愤怒,他分辨不出哪种感觉更为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