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荣月坐在抚春殿的偏殿房中,面前摆着一只精美的木盒,此时木盒已被打开,盒中整齐摆放着六粒暗褐色的药丸,散发出带着奇异甜味的淡淡苦香。
能够入宫侍奉贵妃,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他轻轻抚摸着表面粗糙的药丸,病态苍白的面颊上浮现淡淡绯晕。
他自小便体质衰弱,两岁那年被送去白洲的道观将养,远离人间烟火,清心寡欲了十叁年,世间的一切色彩对他来说都是沉默而黯淡的。
他无法习武,无法奔跑,无法食用刺激的食物,无法熬夜,无法大喜大怒。
渐渐的,便习惯了这种无欲无求的冷清,像个木偶人一般安静地存活在这个世间。
回到长安那天,是个阴天,将要下雨,他的胸中憋闷,面上还带着一顶斗笠纱幔,被仆人们护着,行走在人群中。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周围人如潮水般涌动,他们推推嚷嚷着,他听到他们在说,是贵妃的仪仗队来了,大梁朝最美貌的春贵妃路过永和街了……
马匹车流席卷开路,带起的风掀开了那华美轿子的绸帘,眸光清冷柔和的一双眼睛露了出来,还有大半含笑的面容……
那风,恰好也掀起了他的面纱,他清晰地看到了她,愣在原地。
像是命中注定一般,他的眼睛里,浮现了色彩,仿若前半生所有的暗淡无趣,都是为了这双眼睛,为了衬托这个人身上的光芒。
灵魂深处,寂静,又轰轰烈烈得不可思议。
轿中的人微微含笑,目光从他脸上随意掠过,帘子也落了下去。
他想,他在她眼里,是什么模样?
应该是和周围那群俗人一样,惊艳而呆滞的面孔吧……一点痕迹也不会留下。
他忽然疯了一样,抬脚就朝那马车奔去,面纱被撞掉,他奋力地扒开人群,冲了过去,身后的仆人惊恐地大喊他的名字,可他像是着了魔一样,离弦之箭一般疾驰。
直到身体不支,猝然倒在地上,护卫在马车两周的骑马侍卫,毫不犹豫地一鞭子抽在他身上,冷冷地喝骂了一声。
要不是仆人及时亮出木府信牌,他就要被那群侍卫的走马当场践踏,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