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桐柏山,午牌时光,来到桐柏县,在城门口打了个尖,就继续上路。
他骑的是一匹紫红马,还是他上崆峒山去的那一匹,本是许家庄千中挑一的名驹,许铁棠为了酬谢谷飞云不惮千里,远上崆峒,在他临行时就把这匹马送给了他。
谷飞云很爱这匹马,还替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做“紫驹”。
紫驹纵然不能日行八百,夜行一千,但也可以算是一匹健行的良驹,在大路上,它不须谷飞云控缰疾驰,路上一般的马匹,都被它一一超越过去。
这可并不是谷飞云有心超越他们,而是极自然的本能,同样只是不徐不疾的走着,紫驹就比其他牲口要快。
现在紫驹又在不徐不疾的情况下,越过原先在前面的一匹黄骠马了。
这匹黄马毛色光亮,连颈上的铜铃,都金光闪闪,金蹬雕鞍,备极华丽。
马上是个二十七八的青年,身穿紫红夹衫,生得脸型瘦削,目如鹰隼,鞍上挂着一柄长剑,极为顾盼自豪。
这匹马的后面,还跟着两匹马,马上是两个身穿兰布劲装的壮汉,像是前面马上紫衣青年的随从。
就在谷飞云马匹超过黄马一个马头的时候,紫衣青年忽然回头横了谷飞云一眼,冷哼道:“不长眼睛的东西。”
双腿一夹马腹,催马朝前驰出,同时挥手一鞭,朝谷飞云的紫驹头上抽来。
谷飞云听到紫衣青年的冷笑,陡见一支鞭影朝自己马头挥来,心想:“这人怎么如此蛮不讲理,大概因自己马匹超过他的马匹,就用鞭子抽自己的马头。”
心念方动,左手中指业已迎着鞭影朝弹出。
一缕指风,无形无声的激射出去,看不见,也听不到,但紫衣青年挥出的鞭子却有了反应,鞭头呼的一声,反弹过去,紧接着“啪”的一声,抽在他自己的马颈上。
黄骠马痛的发出希聿聿一声长鸣,人立而起,把紫衣青年掀得从鞍上摔了下来,背脊落地,跌了个“元宝翘”。
但他身手还算不弱,背脊落地,立即双脚脚跟用劲,上身一挺,站了起来。
后面两匹的蓝衣壮汉眼看紫衣青年被牲口掀翻,跌堕下马,慌忙跃下马鞍,异口同声的道:“公子没事吧?”
紫衣青年道:“没事。”
忽然手中马鞭朝前一指,喝道:“截住那小子,别让他跑了。”
两个壮汉抬头看了谷飞云一眼,登时像箭一般咻的一声窜到了谷飞云的马前,喝道:“小子,别跑。”
谷飞云坐在马上,微笑的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左首一个已经一手拢住了马头,喝道:“你下来。”
谷飞云潇洒的翻身下马,朝左首汉子道:“好,是你叫我下来的,现在我把牲口交给你了,你好好给我看着。”
左首汉子一手拢着马头,没有出声。
其实谷飞云翻身下马之时,早已脚尖轻轻一蹴,飞起一粒石子,打中他的穴道,转身朝右首一个汉子问道:“朋友,你说吧,叫我下马,到底有什么事?”
紫衣青年冷哼一声道:“没什么,大爷只在你小子身上抽上几鞭而已。”
“果然是仗势欺人的纨裤子弟。”
谷飞云点着头道:“你不妨抽抽看?”
“抽就抽,大爷还会和你客气?”
紫衣青年话声出口,右臂扬处,刷的一鞭朝谷飞云肩头抽来。
谷飞云根本没有理他,只是肩头轻轻一侧,鞭势就落了空。
紫衣青年岂肯甘休,刷刷刷,一支皮鞭挥舞如飞,一连抽出了八九鞭之多,没头没脑的朝谷飞云抽来。
这一阵乱抽,鞭势凌厉,倒也出之名师所授,但对谷飞云的“剑遁身法”,却丝毫不起作用。
只听鞭声呼呼,似乎记记都可以抽中,却偏偏都只有毫厘之差,擦身而过,连谷飞云的衣角都沾不上。
谷飞云懒得和这种纨裤子弟纠缠,自然也要给他一个教训,等到对方第九鞭抽来之际,右掌迎着朝前推出。
这一掌推出无声无形,但一股内劲迎着抽来的鞭势,顿时把鞭反弹回去,拍的一声,抽到紫衣青年右首肩背之上,虽然没有抽破肩头衣衫,皮破血流,但也痛得他口中发出一声惊啊。
谷飞云冷冷一笑道:“原来你只会仗势欺人,连一鞭也受不起,以后给我收敛些,别这样跋扈了。”
说完,正待上马。
紫衣青年气得脸色煞白,呛当一声,抽出剑来,剑尖一指,厉声喝道:“上,把这小子给我砍了。”
他两个随从壮汉,一个替谷飞云拢着马头,一个呆呆的站在他同伴的边上,根本没理会他说的话。
紫衣青年怒声喝道:“你们耳边聋了吗?我要你们上,你们听见了没有?”
两个壮汉依然没有作声。
谷飞云轻笑道:“你难道没看见,你的两个跟班,一个替大爷我拉着牲口,一个是我叫他休息的,你有本领,只管使出来,吆喝个什么劲?”
紫衣青年被激得目射凶光,厉喝一声:“你找死。”
身形直欺而上,抬腕一剑,朝谷飞云当胸刺来。
谷飞云身子一动不动,微晒道:“你也懂得使剑?”
直等长剑快要刺到胸口衣衫,才抬起左手用三个指头轻轻一撮,就撮住了剑尖,再轻轻一抖,但听“啪”的一声,紫衣青年一柄精钢长剑,竟然齐柄折断,紫衣青年急刺而来的剑,一时收势不住,朝前冲上一步。
谷飞云右手疾发,“啪”的一个耳光,掴在他脸颊上。
喝道:“滚,凭你这手三脚猫,再练上二十年也不配和大爷动手。”
这一记耳光,打得紫衣青年一个人顺着谷飞云的掌势,朝右跌撞出去了三四步之多,才算站住,依然眼冒金星,感到天旋地转,站着不敢稍动。
谷飞云再也不理他,飞身上马,一抖绳索,朝大路上驰去。
来至冯家庄,已是日薄西山的傍晚时光,这里只有一条直街,十数家店肆,却找不到一家客店。
谷飞云心里暗暗焦急,就牵着牲口,在一家饼店门口,问道:“店家,在下想请问一声,这镇上可有住宿的客店吗?”
饼店的一名伙计道:“咱们这里没有客店,但过路的客官如果错过宿头,可以到冯家庄院借宿,冯庄主为人四海,一向好客,客官到了冯家庄院就知道了。”
谷飞云道:“这里不是冯家庄吗?”
“这里是冯家庄,但冯家庄有上千户人家……”
那伙计用手指指北首,接着道:“冯家庄院,从这里去,还有半里光景,客官到了那里,就可以看到字了。”
谷飞云说了声:“多谢。”
就跨上马鞍,依照伙计说的方向找去。
不过半里光景,就看到一座巍峨庄院,矗立在一片修篁之间,等到走近,庄院大门上果然用清水砖雕刻着“冯家庄院”四个大字。
谷飞云还未下马,就有一名青衣庄丁迎了上来,一手拢住马头,躬着身陪笑道:“公子快请里面待茶,牲口交给小的就好。”
谷飞云随手就把缰绳交给了他,这时另一个身穿青衣的庄丁立即趋了上来,躬躬身,抬手肃客道:“公子请。”
谷飞云心中暗道:“看来这位冯庄主,果然好客,手下庄丁,对客人礼数如此周到。”
心中想着,就举步跟着庄丁往里行去。
那庄丁侧身引路,由大门而二门,而大天井,登上石阶,就在大厅门口站定下来,抬手躬身道:“公子请进。”
谷飞云现在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了,因为自己只是前来借宿的,自己尚未向管家说明来意,就被一路请了进来。
何况冯庄主纵然好客,但不会事先就知道自己前来借宿,就在大厅等着自己。
莫非有什么误会不成?
但自己已经到了门口,就不能不进去了,这就大大方方的举步跨了进去。
大厅上早巳灯火辉煌,照耀如同白昼。
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个五十出头的老者,身穿团花香灰色夹袍,国字脸,浓眉略带花白,嘴上蓄着两撇八字胡子,颇有威仪,腰干挺得笔直,掌心还盘着两枚铁胆,笑声爽朗,一看就知是一位久历风尘的老江湖。
他,敢情就是庄主冯镇远了。
客人有三位,一个是头戴瓜皮帽,身穿蓝布袍,商贾人模样的中年汉子。
一个是面貌清癯,身穿天青绸袍的老者,看去已有六十出头,颏下一部垂胸黑髯,没有一根花白。
第三个谷飞云认识,正是在老爷岭许家庄见过的析城山神拳裴通。
谷飞云堪堪跨进大厅,主人冯镇远已经满脸堆笑的站了起来,双手抱拳,迎着欢然笑道:“欢迎、欢迎,冯某因几位老友在这里闲聊,致失远迎……”
说到这里回头朝三位客人抬抬手道:“冯某先给公子引见……”
他首先指着清癯老者道:“这位是形意门的谢东山谢掌门人。”
接着下来指着那个商贾人模样的中年汉子道:“这位是武当派的归存仁归二先生。”
接着又指向神拳裴通,正待开口。
裴通已经含笑道:“镇远兄不用介绍了,我们早就认识了。”
冯镇远哦了一声,呵呵笑道:“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