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通道:“谷施主两位请随贫僧来。”
谷飞云、冯小珍押着两人跟随至通进入山门,再折入长廊,回到达摩院。
达摩院的护法弟子几乎全出动了,在院内院外四周严密戒备,如临大敌。
至通领着四人一直来到后院,只见中间一间大客厅上,灯烛通明,至慧大师、至清大师、醉道人、荆月姑、珠儿都坐在椅上。
珠儿看到谷飞云进来,忙道:“谷大哥回来了,咦,这两人是谁?”
至通把四人领到厅上,便自退了出去。
醉道人含笑道:“谷小施主两位辛苦了,你们还带来了这两个人,可见此行的收获不少。”
谷飞云站着把方才经过的情形,详细报告了一遍。
这话听得至清大师脸色剧变,愤怒地道:“这还得了?本寺设置的岗位,就该严密无间,如今荆姑娘二位从西南方进入中枢地带,只举手打了个暗号,就通行无阻,谷施主二位从东南方进入,同样通行无阻,由此可见本寺这些警戒,业已形同虚设,这些逆徒难道全和通天教勾结了?”
从他的话中,可听出荆月姑、珠儿二人的行动,也是和谷飞云一样通行无阻。
醉道人呵呵一笑,道:“大师不用激动,张少轩自幼在少林寺出入,买通也好,胁迫也好,只要他存心拉拢,应该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口气微顿,续道:“昨晚贫道请至慧大师一起去巡视一遍,他们这些心怀鬼胎的人,看到监守大师陪同一个素不相识的道士同去,脸上自会露出疑惧神色,即此一点,也就够了,所以贫道要至慧大师把昨晚原班人马,今晚再派他们去值夜,主要就是为了要证实一下,看看这些人是否有毛病?现在既然试出来了,方丈大师的失踪,也就有了答案,此事就交给大师去处理了,不过有一点,大师务必注意,就是必须取得他们真实的口供。”
至清大师倏地站起,点头道:“老衲会叫他们从实招供的。”
“大师且慢。”
醉道人摇了摇手,续道:“两处值岗的人不在少数,大师如在此时加以询问,只怕会有人脱逃,因此现在最好不动声色,以免打草惊蛇,等天亮之后,他们交班回转禅房,就容易一网成擒。”
至清大师合掌道:“道友顾虑极是,老衲承教了。”
醉道人稽首道:“不敢,唔,我们现在不妨先问问这两个人,最好把其中一人押到后进去,就不怕他们串供了。”
谷飞云道:“不要紧,在下点了他们昏穴,只要先解开一人的穴道就好。”
“如此就好。”
醉道人点点头,目光朝至善、至清二位大师看去,续说道:“谁问他们?”
至清大师道:“贫衲之意,还是叫至中师弟来问的好。”
至慧大师颔首道:“至中师弟执法严峻,本寺僧侣偶有触犯清规,都是由他审理的,这两个人就交他问话好了。”
至清大师合十道:“小弟遵命。”
一面抬头喝道:“请至中师弟进来。”
一会工夫,但见五短身材的至中急步走入,合十道:“院主召见,不知有何差遣?”
至清大师一指左首两人,说道:“这二人夜闯本寺,如入无人之境,显与本寺不肖僧徒暗中勾结,师弟可得仔细问问他们。”
至中合十道:“小弟遵命。”
接着又请示道:“院主之意,是要小弟把他们二人带回院去问话吗?”
至清大师一摆手,道:“这是十分机密之事,不宜让多人看到,你就在这里问好了。”
“是”,至中答应一声,立即走了过去。
只见他一手把左首一人提了出来,然后在他身上连续拍了三掌,解开他三处受制穴道,却又迅快的点了他下盘两处穴道,防他趁机逃走,手法俐落,可说出手如电,不愧为刑堂老手。
那人身子机伶一颤,刚睁开眼来,至中就沉喝道:“说,你叫什么名字,那一门派的弟子?”
那人桀傲地望了众人一眼,大声道:“老子就是释迦弁尼。”
至慧、至清口中低诵佛号。
至中脸色一沉,喝道:“你敢亵辱我佛如来。”
口中说着,右手挥起重重的掴了他一个耳光,直打得左首那人口齿间沁出一丝丝的血来。
至中沉喝道:“快说,你叫什么名字,哪一门派的人?”
那人冷漠地道:“你打得好,老子没有姓名,没有门派……”
至中哼道:“你不肯说,咱们是不会放过你的,一直等你说出实话为止……”
珠儿看他光说不练,没使一点手段,对方如何肯说,忍不住插口道:“大师父,这贼人狡猾得很,不给他一点厉害,是不会招供的,我帮你点他五阴绝脉,看他还敢不敢强?”
话声甫出,人已闪到那人身前,抬腕之间,一连点了他五处经穴。
那青衣人身躯微微一震,脸色随之大变,满包着红丝的双目怒瞪了珠儿一眼,立即闭上眼睛,咬紧牙关,一语不发。
至中看珠儿出手如飞,她口中说要点他五阴绝脉,但所点穴道,连自己也说不出穴道名称来,心中不禁大感惊异,暗道:“这会是什么穴道?”
就在这一瞬间,那青衣人身上已经起了一阵颤抖,双颊赤红,额上同时绽出一粒粒的汗珠来,他似乎在强自忍耐,但他越想忍耐,身子越抖得厉害,双手五指紧握,脸上也绽露出一根根紫筋来。
这一情形,显然是逆血倒行之象。
只听他发出连声闷哼之后,忽然双目乍睁,张大了口,喘息着道:“我说了……快解开……我穴道。”
珠儿撇撇嘴,道:“还早得很,这时替你解开穴道,你不肯完完全全说出来呢。”
青衣人身躯颤抖得无法自己双目赤红,神情犹厉,嘶声道:“我说……我一定全说出来,求求你……快快解开……我穴道……求求你……”
至慧大师究是有道高僧,慈悲为怀,看得不忍于心,忙说道:“女施主就替他解开穴道吧。”
醉道人道:“珠儿,大师既然这么说了,你就替他解开穴道吧。”
珠儿冷笑一声,道:“没用的东西,连这点点都受不住,还想充什么硬汉。”
手掌一翻,朝那青衣人胸头反拂过去。
那青衣人口中大叫一声,往后跌坐下去。
珠儿朝至中笑了笑,道:“大师父现在可以问他了。”
至中身为戒律院长老,专管少林寺犯规僧侣口供,但也从没有动过像珠儿这样严厉的手法,看得他憷目惊心,连忙双手合十道:“多谢女施主。”
一面跨上一步,朝着青衣汉子喝道:“施主现在该老老实实的说了吧。”
青衣汉子坐在地上直喘息,经过这番折磨,那里还敢半个“不”字,闻言嘶声道:“你要问什么,只管问吧。”
至中道:“贫衲还是一句老话,你先说说叫什么名字,那一门派的……”
青衣汉子道:“在下吕子春,是归二先生门下。”
至慧大师身躯一震,失声道:“会是归老施主门下?”
谷飞云道:“大师父,你问他是何人手下?”
吕子春道:“在下是三公子手下第五号。”
至中问道:“三公子是什么人?”
吕子春道:“三公子就是秦剑秋。”
至中又道:“秦剑秋是什么人?”
吕子春道:“在下是奉家师之命,听候三公子差遣,并不知道他的来历。”
至中问道:“你们昨晚劫持本寺方丈,藏地何处?”
吕子春愕然道:“在下不知道,在下并没有劫持贵寺方丈。”
至中怒哼道:“你还说没有,方丈不是你们劫持的,还有什么人?”
吕子春道:“贵寺方丈,真的不是在下劫持的,在下昨晚并未派到什么任务,今晚是奉大公子之命来觑探贵寺动静的。”
至中问道:“大公子又是什么人?”
吕子春道:“大公子就是束无忌。”
至中不知束无忌是谁?
正待再问,谷飞云接口道:“束无忌是通天教主门下大弟子。”
一面朝吕子春问道:“那么,你们二公子一定是张少轩了。”
吕子春应道:“是的。”
谷飞云又道:“你是归二先生门下,不知武当派已有多少人成为二公子秦剑秋的手下了?”
吕子春道:“三公子是来指导我武当派的,凡同武当弟子,都是三公子的手下,这和二公子来指导少林寺一样。”
至清大师怒哼一声,道:“张少轩不过是本寺一名孽徒而已,他配来指导少林寺?”
至中抬目问道:“院主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至清大师道:“问他,张少轩、秦剑秋现在那里?”
吕子春道:“大公子、二公子目前都在三公子府上做客。”
至中问道:“秦剑秋住在那里?”
吕子春道:“青峰镇秦家堡。”
至中听得不禁一怔,说道:“青峰镇秦家堡?那不是双环无敌秦大钧秦老施主的家里吗?”
双环无敌秦大钧今年已经七十有五,还是归二先生的师兄,他外号双环无故,使的可不是双环,而是以“双环手”出名,在武当派中辈份极尊。
吕子春应道:“正是。”
至中问道:“不知秦剑秋是秦老施主的什么人?”
吕子春道:“三公子就是秦老爷的哲嗣。”
至慧大师喟然道:“真想不到秦老施主的哲嗣,竟会是老魔头的门下。”
醉道人笑道:“通天教主一意要颠覆少林、武当二派,处心积虑已久,要把秦大钧的儿子收为门下,也并不足奇。”
至中眼看已经问得差不多了,就抬手点了吕子春的穴道,把另一个青衣汉子提了过来,随手拍开他被制的穴道,一面喝道:“施主听着,吕子春已经全部招供了,你若有半句虚言,就要你尝尝五阴绝脉逆血倒行的滋味,施主你自己,衡量吧。”
那汉子听说吕子春已经全部招供了,自己就犯不着再吃苦头,忙道:“在下知无不言,大师要问什么,在下一定实话实说。”
他果然十分合作,有问必答,他叫刘子明,是泰大钧门下七弟子,武当派俗家弟子,这一代的排行是“子”字。
问到劫持少林方丈,他也回说一点都不知道,看情形他和吕子春真的是没有参与这件事了。
至清大师朝至中摆了一下手,至中就点了刘子明的穴道,一面合十请示道:“这两个人院主准备如何处置?”
醉道人没待至清大师开口,就含笑说道:“你们不好处理,不如就交给贫道来处置好了。”
至清望望至慧大师,双眉微攒,说道:“师兄,方丈失踪之事,你看该怎么辩呢?”
至慧大师道:“据这两人的口供,方丈是否被劫持到青峰镇,还不能确定,只好慢慢的查证,一步一步的来,至于寺内潜伏的奸细,师弟只管全权处理好了。”
至清大师站起身,合十一礼道:“小弟遵命。”
说完,迅速退了出去。
至慧大师朝醉道人合十道:“对敝寺方丈失踪一事,不知道友的看法如何?”
醉道人然须笑道:“方丈大师被张少轩所劫持,应该毫无疑问,但他避入秦家堡,这事就十分复杂棘手了。”
至慧大师颔首道:“道友说得不错,秦老施主在武当派声望极隆,几乎已是武当派俗家中的领袖人物,如果张少轩把方丈藏匿在秦家堡中,当真是十分棘手之事。”
珠儿道:“今晚我去秦家堡看看。”
醉道人忙道:“不可,查当然要查,但不是你一个人去。”
珠儿喜孜孜地道:“道长,我和什么人一同去呢?”
醉道人道:“咱们一起去。”
至慧大师道:“老衲呢,道友又如何差遣?”
至慧大师道:“敝寺为了搜救方丈,只要有利于搜救,任何一个僧侣,均悉听调度,包括老衲在内,道友毋须客气。”
“大师言重了。”
醉道人续道:“贫道确实要有贵寺的人相助,但贵寺一向由罗汉堂负责,因此贫道想请至远大师协助也就够了。”
至慧大师点点头道:“如此也好。”
一面又回头吩咐道:“了得,去请至远师弟来一趟。”
一名鹅黄僧衣的小沙弥合十应“是”,迅即往外行去。
第二天一早,谷飞云、荆月姑、冯小珍、珠儿四人悄悄离开了少林寺,回到登封客店,会了店帐,就跨上牲口,出南门而去。
罗汉堂住持至远大师也在天色大亮之后,率同师弟至光和八名弟子离开少林寺,一路上朝南首奔行而去。
谷飞云等四骑还没驰近金店,荆月姑回头和珠儿低低的说了两句,珠儿点了点头,突然,一个“鹞子翻身”,从马背上飞落地面,再一个旋身,窜入路旁草丛,瞬间不见。
荆月姑也在珠儿飞身落地之际,一把抓过僵绳,让珠儿的那匹马和自己的马同行。
四骑过去之后,稍后又有一头骡子驮着一个布贩朝金店而来。
这布贩约莫三十出头,戴着一顶斗笠,身边放着两三匹花布,不徐不疾的跟在谷飞云四骑后面,进入小镇,他忽然在路边停了下来,买了四个馒头,继续上路。
珠儿跟在他后面,暗暗冷笑,果然,那卖馒头的背起木箱,又急匆匆的跟了下去。
傍晚,赶到临汝,布贩好像没有盯着谷飞云四骑,自顾自策骡进城。
卖馒头的落后甚多,但到了城门口,就有一个灰衣人跟他卖馒头,等卖馒头的一走,他就远远跟着过去。
卖馒头去的方向,正是谷飞云四人落脚的那条横街,他站定下来,眼梢看到灰衣人跟了过来,故意走近客店门首,高声叫道:“卖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