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谁定亲,二姑要嫁给谁啊?”
“大侄,”老姑神秘地说道:“你猜猜啊?”
“不知道,”我摇摇头,“我猜不着!”
“杀猪匠的弟弟,”老姑告诉我道:“就是那天打架时,放火的卢清海的弟弟啊!”
“啥,”我不解地嘀咕道:“二姑为什么要嫁给他啊!”
“不明白。”
老姑也表示出不满:“不知道,不知二姐是怎么想的,大侄,咱们老张家,跟老卢家不对付,听爹说,过去,还有仇吶,可是,也不知道二姐是怎么想的,非得要嫁给老卢家!唉,这不,连定婚饭都吃上喽!”
老姑叹息道:“唉,二姐的事就算定下来喽,吃完定婚饭,就要出门喽!”
说着,老姑的脸上突然闪现出一丝羡慕之色。
望着老姑那满脸的慕色,我却陷入无尽的绝望之中,我又悄悄地扫了扫默默地端坐在土炕尽头的二姑,望着二姑那死亡般的表情,我顿时产生一种强烈的失落感,我坚定地认为,我将永远永远地失去一件最为珍贵的宝贝!
怦——怦——怦——梆——梆——梆……
我刻骨铭心地记得,我永永远远也不会忘记,那是一个寒冷的,昏沉的,看不见太阳的早晨,一阵讨厌的鞭炮声,将我从即将失去二姑的噩梦中惊醒,我睁开眼睛一看,二姑穿著一身鲜艳的衣服,从来没有抹过任何化妆品的方脸上,非常让我吃惊地涂上了厚厚的雪花膏,身前身后,围拢着一群大姑娘、小媳妇,冲着二姑,嘻嘻哈哈地指手划脚,品头评足:“嗷哟,你还别说,芳子平时从来不打扮,这一打扮起来,可真惹眼啊!”
“哎呀,芳子,这件衣服的颜色,太艳了点吧!”
“艳点好啊,结婚么,不得新鲜新鲜……”
怦——怦——怦——梆——梆——梆……
讨厌的鞭炮声再度响起,继之而来的,又响起剌耳的锁吶声,很快,房门被人推开,一个着装崭新的少妇,捧着花花绿绿的棉被,笑容可掬地走进屋来,她非常自然地将花棉被放到土炕上,然后站到一旁。
随即,一个笑嘻嘻的少女,走到炕沿前,将手中的蜡烛点燃,轻轻地放置在棉被前,末了,与少妇并排而立,一个面容英俊的小伙子,双手捧着一块红通通的鲜猪肉,走到奶奶面前,“老张大娘,呶,离娘肉送来喽!”
奶奶没有作答,手掌一挥,示意小伙子将猪肉放到方桌上,锁吶声中,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满面春风地走进屋来,他一手拉着着爷爷的病手,一手拽着奶奶的粗手,叽哩哇啦地,不知嘀咕一些什么鬼话。
“哈,”屋子里送亲的妇女们纵声嚷嚷道:“哈,真他妈的能讲,死人也能让你说活喽!”
“嘻嘻,好一个大叫驴啊!”
“哈哈哈。”“嘻嘻嘻。”“嘿嘿嘿。”“……”
被众妇女们讥讽为大叫驴的男人口若悬河一番之后,屋子里顿时沸腾起来,一身盛装的二姑,在妇女们嘻嘻哈哈的推搡之下,面色羞涩地缓缓地走出屋外,我顿时浑身颤抖,“二——姑——”
“哎呀,这小子,怎么还不起来啊!”
几个妇女冲着我嚷嚷道:“小力子,还不快点起来,姑姑就要上车喽,你还不给姑姑压车去!”
说完,众女人呼地将我围拢住,你拽来裤子,她扯来衣服,顾头不顾脚地胡乱往我的身上套,还有的人抓过湿毛巾,草草地给我擦了一把脸,“行了,三把屁股,两把脸,小力子,快下地吧,给你姑姑压车去!”
我稀里糊涂地被众女人推上大马车,车老板吴保山扬了扬手中的大马鞭,诡秘地冲我嘀咕道:“小家伙,到了姑父家,不给红包,你就不下车,记住没?”
“嗯。”我迷茫地点点头。
“驾——”车老板吴保山马鞭一扬,哗楞一声,大马车迎着剌骨的冷风,缓缓驶出奶奶家的大院子,二姑依然是默默无语,端坐在大马车的中央,四周围拢着叽叽喳喳的姑娘媳妇。
“力——”突然,一只热滚滚的玉手,深情地握住我早已冻僵的手掌,我回头一看,是二姑,二姑关切地问我道:“大侄,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