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别喝了,走,老姑领你进屋休息、休息去!”那天停晚,我朦朦胧胧地记得,我不顾奶奶的极力阻挠,大概又不知天高地厚地跟豪放的蒙古族姑娘—仁花痛饮了数杯白酒,最后,被老姑连扯带拽地推进一间温馨的,却是无比熟悉的房间里。
我晕晕懵懵地站在洁净的地板上,充血的醉眼无神地凝视着那似乎在哪里看到过的组合衣柜、电视、音响,以及叫不出名字来的各色花草,还有那色彩纷呈的大鱼缸,哦,对了,当然还有一张更为熟识的席梦思床铺。
“力,过来呀,坐到这里来,呶,”老姑情深意绵地挽着我的手臂,我则迈着犹如灌铅的脚掌,东摇西晃地走向让我心驰神往、想入非非的床铺:“老姑,这是哪啊,是二姑家么,这是怎么搞的,我,怎么又回到二姑家了!”
“不,力,”老姑将她那柔软的胸脯,紧紧地贴靠在我火焰狂喷的身体上,我深深地喘息起来,透过高度酒精浓烈异常的气味,我又无比幸福地嗅闻到老姑那清醇的、甘甜如蜜的体味,啊——我深喘一下,拉住老姑的小手。
老姑则抓过一条洁白的毛巾,轻轻地擦试着我热汗淋淋的面庞:“大侄,你喝醉了,啥也不知道了,这是老姑的家!力,你现在是在老姑家里啊!不,大侄,老姑的家,也是你的家啊,所以,你现在是在自己的家里啊!”
“老姑的家?自己的家?”我依然不肯相信,红肿的醉眼充满迷惑地环顾着房间:“可是,这里,怎么跟二姑家一模一样啊,老姑,你看这家俱,这陈设,都跟二姑家一模一样,甚至这枕巾的颜色,”我大大咧咧地抓起床铺上的枕巾,放到醉眼之下,仔细地分辩着:“这枕巾,也与二姑家的枕巾,毫无二致啊,这是怎么回事?嗯?”
“力,”老姑拽过枕巾,重新铺在枕头上:“大侄啊,你咋忘了,老姑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什么都模仿二姐,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还是这样。只要二姐做什么,我也做什么,二姐有什么,我也要有什么,你看,”老姑指指自己的衬衣:“这衣服,不是也跟二姐的,一样么,这是我们前几天逛商场时,二姐相中了,买了一件,我也就跟着也买了一件!嘻嘻……”
“哦,可是,”望着床头上并排摆放着的一对香气喷喷的枕头,我若有所思地嘀咕道:“可是老姑,你只有一个人睡觉,床上却为什么摆着两只枕头啊?”
“力,咦——”此话一出,老姑不听而已,一听此话,老姑清秀的面颊顿然红胀起来,同时娇巧可爱的小鼻子可笑地一扭,突然让我无比伤心地呜咽起来,继而,一头扑到我的肩膀上:“力,那个枕头,是姑姑特意为你准备的,唉,多少年了,它,你的枕头,一直都是摆在床头上的,咦——咦——咦——”
“老姑,”我昏头胀脑地轻抚着老姑突突起伏的背脊:“老姑,别哭,别哭,我不是回来了,这枕头,终于有人枕喽!”
“咦——咦——咦——”老姑却哭得愈加伤心起来:“力,你知道么,每天晚上,老姑上床睡觉的时候,一看见这只永远都是空闲着的枕头,老姑的心里,是啥滋味啊,咦——咦——咦——”
“老姑,唉——”我痴呆呆地望着枕头,不禁百感交集,想想与老姑那漫长的分别,想想老姑夜夜独守空屋,我怅然叹息一声,一串酸涩的泪水吧嗒一声,滚落在老姑那为我准备多年,但却永远都是闲置着的枕头上:“老姑,我也想你啊!这么多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思念姑姑的,姑姑,我……”
“力,咦——咦——咦——”老姑突然泪流满面地推开我,一把抱起那浸渗着我泪水的枕头:“咦——咦——咦——力,大侄,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老姑一个人孤单单地躺在凉冰冰的床上,说什么也睡不着,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翻过来,掉过去地想啊,想啊,想我大侄,现在干什么呐,跟媳妇在一起呐。”
“老姑知道,你的媳妇,对你不好,姑姑就想啊,我大侄,是不是又受媳妇的气啦,唉,一想到这些,姑姑就搂过这只枕头,把它想象为是你。姑姑紧紧地搂着枕头,亲啊、摸啊,傻痴痴地跟它说话,可是,这个该死的枕头,无论我怎样亲它、摸它,它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纵使我磨破了嘴皮子,它也不肯跟我说一句话,咦——咦——咦——该死的枕头,你,到是说句话啊!”
说着,老姑像抱小孩似地将枕头搂在怀里,充满母爱地呼唤着:“力,大侄,说话啊,跟姑姑说句话啊,呶,力,姑姑亲你呐,大侄,你知道么,姑姑是多么的爱你啊!”
“姑姑,”我再也不能自己,一把拽住老姑怀中的枕头,无情地抛向一边:“姑姑,大侄,在这呐!”
我一头扑进老姑温暖的胸怀里,面庞紧紧地贴靠在老姑软绵绵的酥乳上,尽情地嗅闻着老姑那无比熟悉的体味:“姑姑,大侄,回来了,大侄,又回到姑姑的怀抱里啦!大侄好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