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意丛也没有发现自己这样子很像跟踪狂,只是困得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亦步亦趋跟他走了一路,有点拿不准自己的房间在哪边,于是在他的房门外左右犹豫了一下,眼看着他反手开了灯。
刚回家的那天晚上他的房间里是漆黑的,只有浴室灯亮着,但这时明亮的灯光撒了一头一脸,她一眼看到了里面的样子,蓦地顿住了脚步。
他把床换掉了。
她在那张床上做过什么?在第一年除夕的时候被他吻过,第二年的冬天,她把自己当做他的生日礼物,虽然因为她的生涩,他并不享受。
还有一次,是一个雨天的清晨时分,他们刚刚做过爱,她趴在他的胸口问事后烟是什么感觉,试图让他教自己抽烟,他反手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一边笑着骂她不学好,一边自己点燃一支烟。
她伸手去抢,他当然不给,争夺间实木床架被烟头烫出一个小小的暗迹,她怕他看见了会勒索她,连忙用手挡住,试图瞒天过海。
但他已经看见了,在她的头发上吻一吻,低哑地说:“怕什么?没有你重要。”
他把那张床换掉了。
而她换掉了什么?
一天之前,她把高中时穿过的米老鼠裙子放进了衣柜深处,几个小时之前,有很好的男孩子想要跟她认识,而她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有好奇。
她以为自己收拾了旧山河,今后有大把没心没肺的快乐可以虚掷,可是那张旧床变成了一根她曾经不屑成为的鱼刺,卡在心室,蛰伏沉默,找准时机,狠狠一刺,在这个心脏剧烈收缩的时刻。
她变成了那张床留在她身体里的废墟。
徐意丛像被两枚钉子钉在了原地,站在那里,一动没动。徐桓司回身关门,这才看见她在门外,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那张床。
她的眼圈是红的。徐桓司心口骤然重重一揪,有几秒钟,心腑冰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