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战马不愧为北国良驹,通晓人性,在如此惊乱的时候,依然识得来时的道路。
它不顾女主人的呼叫,载着平西侯夺路而逃,直奔王城的宫门而去。
眼看那座巍峨高大的宫门就在面前。
天意似乎不再眷顾这位百战不殆的女元帅了,他在她面前下了杀手。
支撑着宫门的两根柱子瞬间爆裂开来,结实的石柱在火光中顿时化成一片灰烬。
柱子崩坏的同时,整座宫门也瞬间倒塌,无数碎石块笨重地坍压下来,烟尘卷地而起,向一个巨浪向萧赛红打来,阻断了女元帅来时的归路,同时也断绝了三千宋军的归程。
那匹战马仰天长嘶,人立而起。
掉过头,往来时的路上又回奔回去。
女元帅和她的战马,再次践踏了一遍自己的军队。
一路上,爆炸仍在继续,被炸飞的身体和残肢依然到处飞舞。
眼下,或许只有那座气势恢宏的宫殿才是相对安全的地方。
不仅战马这样想,骑在马上的萧赛红也是这样想的。
冲入铁瓦银安殿,擒住李青,就算三千人马不能幸免,至少也要让李青来抵命。
李青自命为天子,所建天阶仿的都是汴梁体制。
九五之尊,近百级台阶战马一跃而上。
天阶上朱红色宫门紧闭。
萧赛红大吼一声,挥起手中的绣鸾刀,“轰隆”一刀,把整座宫门劈开。
这一人一马,几乎没在殿前作任何停留,直冲银安殿内。
狂奔的战马终于止住了脚步,似乎连它也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偌大的宫殿空落落的,除了金碧辉煌的四壁和几根粗壮的大柱子,其他的一无所有。
显然,李青和南唐的百官,已经不在这里了。
萧赛红疑惑丛生:“宋军围城数月,不见李青突围而出。他会去了哪里呢?”
她提着马在银安殿里兜着圈子,愤怒而威严地大喊:“李青,出来!”
但是回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音和殿外此起彼伏的爆炸声。
就在此时,那些需要两个人才能合抱的巨大石柱忽然同时爆裂开来,一时间地动山摇,整个大殿好像左右摇晃起来。
灰白色的尘土漫天飞舞,把萧赛红笼罩在其中。
萧赛红睁不开被尘土糊住的眼睛,但耳朵里清晰地听到大殿在发出“吱吱咯咯”的呻吟。
失去了承重的石柱,银安殿已经摇摇欲坠。
萧赛红心里暗叫:“不好!”
她急忙在马上加了一鞭,战马顿时扬起四蹄,向前一纵,飞也似的蹿出银安殿。
她刚一出殿,整个大殿就坍塌下来,铺满了金黄色琉璃瓦的屋顶在她身后轰然坠地,昂贵的琉璃碎了一地。
殿前的天阶这时也开始爆炸,汉白玉石板被炸成碎片,四处溅射。
看来,整个王城里,已经全部布满了火雷,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萧赛红冒着随时被炸成碎片的危险,快速穿过已经一片狼藉的天阶,重新回到火与血交织的队伍前。
此时,她带来的三千呼家军,大部分已经葬身在这片火海中。
到处都是血腥味和人体被炙烤的焦臭味。
“这么大的王城,一定不止一个出口!”
萧赛红对自己说。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出去的路。
火海中冒出一个穿着南唐将官服饰的大汉,这个人一条手臂已经被炸飞,另一只手举着一把鬼头大刀,歇斯底里地吼道:“萧赛红,今天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他不顾自己伤残的身体,一刀向女元帅劈来。
萧赛红无暇去理会他,随手扬起一刀,就把对方劈成两半。
被劈开的南唐将官身体向两边倒去,他在甲胄里,穿着一件白色的号衣,号衣上写着一个“死”字。
原来,这些留在王城里的人,都是李青的死士。
纵使如萧赛红这般久经沙场的勇士,在如此惨烈的场景面前,也不由看得心惊肉跳。
她不敢再多逗留,策马向另一边跑去。
前面的大门已经被轰塌,只能去寻找两旁的侧门。
爆炸还在继续,一路上,不时有火光和巨响在她身边爆开,那些爆炸的热浪好几次差点把她从马上掀下来。
此时,整个王城已经是一片火海,到处都是爆炸声和惨叫声。
她已经顾不了这么多,只能埋着头一直向前冲。
终于,她看见了希望。
一座宫门出现在她眼前。
而且是完好无损的,在如此连续不断的爆炸中,它竟然保存下来了,真是奇迹。
宫门的另一边,是生的希冀。
她来不及多想,策马朝那座宫门奔去。
就在她快要踏出这个死亡之地的时候,她忽然飞了起来。
一枚埋在宫门前的火雷适时爆炸了。
爆炸产生的巨大火浪,把她连人带马都掀到了天上。
重新落回地面的时候,萧赛红感到浑身疼痛,不知道哪里受伤了,也不知道是被炸伤的还是摔伤的。
她感觉眼前模模糊糊的,耳里嗡嗡作响。
但所幸的是,她的四肢和身体看上去仍然完好,没有像那些士兵一样被炸得血肉横飞。
这也多亏了她身下的战马替她挡下了火雷爆炸时产生的大部分杀伤力。
现在,这匹跟随她多年的爱驹已经被炸得肠穿肚烂,毫无生命迹象地躺在地上。
来不及惋惜,萧赛红挣扎着想要站立起来,却感觉到右腿很重。
原来,战马倒下去的时候,压住了她的右腿。
她拼命地推动着马尸,一边缩起右腿,想要挣脱开来。
忽然,她身后又连续响起了几声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