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们还留下什么吗?姚娘家在哪里?”我怎么也没想到,刚刚得知了一点线索,这些当事人却又不在了,看来这件事还没这么简单,忙追问道。
“姚娘老家原来是所大宅子,解放后被分给了镇上的贫农们,就留下一间屋子给姚家,现在那所宅子已经被旅游公司租去当仓库了,反正谁也不知道姚家现在还有没有人活着。”
李婶的这一番话让我重燃希望,没想到自己苦苦寻找的线索会偶然间从她口中得到,我狂喜之下仍然极力保持冷静,怕自己过分的激动会引起这位“小镇包打听”的好奇心,故意编了一些借口与故事,花了一番气力才把追根问底的李婶打发走。
在吃午饭的时候,我把这件事情对白莉媛讲了下,她见我寻找多日的事情有了苗头,也为我感到很是开心。不过据她所知,姚娘的那栋房子在小镇入口处的镇政府旁边,离我们这座老宅有一段距离,现在正是镇上最热闹的时候,恐怕不方便我们过去搜索。
所以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后,我才独自一人出门上路。临走前我还好好安慰了白莉媛一阵子,因为她一直闹着要跟我一起去。但我觉得让她一起去做这种翻门入室的事情太委屈了,谁知道那个公司里面有没有什么蹊跷,况且遇到什么突发事情的话,我还要分神去照顾她,基于这些因素考虑,我还是努力说服她留在家中等我。
我心想,反正就这么大点的地方,我来回又不需要很多时间的,吕江的势力再怎么大也不会伸到这里来吧,鸟山镇应该是个最安全不过的地方了。当然之后发生的事情证明我的猜测是错的。即便如此,在临出门前白莉媛还是一副惶恐不安的神情,让坚强如斯的我也不由得踌躇再三,但那个秘密困扰了我太久了,如果不找出怀表背后的真相,我会一直牵挂在心头难以解脱。
最终我还是狠下心来出门,但为了安抚白莉媛的情绪,也是给她多一点安全感,我把随身携带的Glock18放在她手中,并详细跟她讲解了使用方法。白莉媛将这把遍体乌黑的火器紧紧抱在胸前,脸上的惶恐不安平息了些。但是当我出门离去的时候,她眼中的那层淡淡阴影依旧未散。
为避免留下痕迹,我步行出门朝小镇入口方向走去,此时夜色已浓、繁灯四起,街上的行人已经不多了,游客和居民们都各自回到家中与饭馆里用餐。我身穿黑色空军皮夹克,把鸭舌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脸,像一名普通游客般穿过街道,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没多久就到了镇子入口处。
镇政府那栋仿古建筑座落在这里,在旁边相邻的就是李婶所说的姚娘家的大宅子。很谨慎的避开了围墙上的摄像头,我沿着大宅子绕了一圈细细查看,发现屋内隐隐约约有犬吠声,房子中间亮着的灯光显示有人在内。我找到宅子背后的一处较矮的墙头,后退助跑了几步,纵身一跃跳了上去,双手在墙上一扒拉就翻了过去。
落地后我四处一打量,自己置身于宅子的天井中,从宅子的规模大小,和里面精工雕刻过的照壁和水池来看,这栋宅子的确像是个大户人家的房子。只不过如今屋内年久失修,,照壁颓败不堪、水池污浊肮脏,可见宅子现在的住客并没有很好的打理它们。
天井跟背后的大厅有一堵墙相隔着,从那边隐隐传来鱼肉香气与烫着的黄酒气味,还有两个人喝酒划拳的声音。我不想惊动这些人,幸好房间大部分都集中在天井四周。稍一思考,先是从手边的那间厢房找起,房间老旧的木门上挂锁并不能难倒我,我仔细搜索了三间厢房后,发现里面什么家具都没有,整整齐齐的码着不少硬纸箱,里面都是些昂贵的香烟和土特产之类,我没有过多的翻看,确定不是我的目标后就退了出来。
最后,天井这边都被我搜遍了,唯一没有被搜到的房间剩下大厅以及入门的厨房对面那间屋子,只不过厅子当中的桌上还坐着两个中年汉子,我瞧了瞧蹲在桌子下方那只正在啃骨头的黄狗,心中突然有了计较。从照壁上掰下一小块石头,朝敞开的大门口阴影中扔了过去,那只警觉性很强的黄狗一下子窜了出去,站在门口处狂吠不止。
两个汉子闻见黄狗的异常举动,虽然已经喝了不少酒,但还是反应很快的站起身来朝门口看去。我趁机从阴影中闪出,手掌迅速的切在两人脖颈后方的大动脉处,两人来不及发出声音就晕倒在地,我顺手拿起桌上的半只烧鸡扔给那只黄狗,被熟肉诱惑的它立即停止了乱叫。
我确定屋中再无其他看守后,径直走过去开锁进入那间屋子。一开门扑面而来的尘土弄得我连续打了两个喷嚏,屋内仅有的一盏白炽灯已经很旧了,一闪一闪的发着昏暗不明的光线,并不很大的屋内用三合板隔开两间,外头有一个废弃多年的土灶,到处堆满了各种破旧家具与杂物,我仔细翻了一遍,除了几个绣架外都是很普通的农家物件。
从这些杂物中间勉强留着的通道挤了过去,我掀开一条挂着的破旧花布,走进里面用三合板隔成的里间。20平方大小的屋内并排放着两张矮床,里面的稍大些,外面的比较长,除此之外屋内就摆不下其他东西了,剩余的空间只容许一个成年人落脚,床上堆着几个老式的藤条箱子,上面杂乱用一些报纸和海报挂历遮着。
里间有一个向外的小窗户,借着户外透进来的光线,我掀开了盖着的挂历海报,把那些藤条箱子取下来查看。前两个箱子里装的都是旧衣服,从款式大小来看以女人的为主,其中有几件好像男孩子的,但衣服上都重复修修补补了多次,可见这家人经济上是多么的拮据。当我翻到最后一个藤条箱子时,才找到此次最大的发现。
这个箱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张照片和纸张,我先是拿起那几张纸看了看,里面无非是些欠费催缴单和学校的开学通知。我再拿起照片翻开一看,前几张都是黑白照片,照片里只有两个女性,一个就是我先前在怀表上看到的那个女子,也就是李婶口中所称的姚娘吧。
照片上姚娘的年龄应该有30左右了,已经不复怀表中青春少女的清秀,整齐的短发下那张脸上颇有风霜的痕迹,依然清澈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忧郁,瘦瘦的身子穿着很普通的白衬衫黑裤子,站在我身处的这栋老房子前。她左手搂着一个10岁左右的女孩子,右手扶着一个小一点的男孩子,那个男孩虽然脸蛋看上去还很幼稚,但身高已经跟女孩子差不多了,这两个小孩身上的衣服都很破旧,面目有些模糊看的不是很清楚。
我拿起第二张照片,这是一张2寸大小的黑白个人照,照片里是一个20出头的年轻男人,穿着60年代的军装和圆顶军帽。这男人国字脸,高鼻梁,浓黑眉毛,十分英俊,而且五官轮廓里有股凛然正气,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正前方,抿得紧紧的双唇透露出坚定的意志。我一看就从照片上找到了韦叔的痕迹,虽然在南山岛见到的他已经饱受伤痛摧残,但从那脸型和眼神来看,这应该是他年轻时候的照片。
找到这张照片让我激动不已,因为寻寻觅觅这么久,兜兜转转的我总算找到韦叔的过去,总算没有辜负他对我的恩情与嘱托,看来这次鸟山镇真的是来对了。不过换个角度一想,要不是韦叔在南山岛救了我,我就不可能健康的回到白莉媛身边,要不是我与白莉媛的母子关系,我就不可能从她口中得知鸟山镇的线索,也就不可能一路追踪找到这栋宅子。这一切从开始到收尾,好像都与鸟山镇有脱不开的关系,没想到我与韦叔之间还有这样的牵绊,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等我拿起最后一张照片,却好像遭到雷击般浑身一震,双目射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那张照片是唯一的彩照,上面只有两个人,一个18岁左右的年轻姑娘站在右侧,她发育得极好的胸部在白色T恤上高高鼓起,下身一条蓝色的牛仔短裤,两条不是很长但比例极好的纤细白腿踩在白色运动鞋里,她乌黑靓丽的长发很自然的披在肩上,白皙清秀的脸蛋上带着青春的气息,俨然就是年轻十几岁的姚颖。
这个年轻姚颖脸上的笑容灿烂,她一只手在身后抱在站在左边那个男孩的腰间。这个男孩足足比她高出了一个头,瘦瘦的身体配合着他高高的体型,显得身上穿着的背心短裤有些赶不上四肢发育的速度。当我的目光移到男孩脸上,那一瞬间我呆住了,这男孩的头发理得短短的,脸上带着阳光日晒的健康颜色,但五官轮廓却与我极为相似,就好像自己突然年轻了7、8岁,穿越到这张照片中一样。
我想起来了,姚颖曾经对我提过,她有一个弟弟跟我长得很相像。我当时并不是很注意这句话,今天看到这张照片才明白她的意思,果然她弟弟第一眼看上去跟我是极为相似,从姚颖的叙述来看,这个男孩应该比我要大好几岁。不过我隐隐约约又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究竟哪里不对劲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但此刻我也分析不出太多的东西,这个屋子内能找到的信息就这么多,再做停留也无多大意义。我将这几张照片放入口袋,然后把藤条箱子恢复原样摆好,然后关上门走了出来,大厅里躺着的两个汉子还未清醒。我把大门关好后,还是从原路爬墙出去,顺便将自己的指纹足迹都搽去,只留下那只黄狗在屋中汪汪直叫。
在返回老宅的路上,我脑子里一直想着刚才在姚宅发现的照片。按照李婶的说法,姚娘跟韦叔是在外头认识的,姚娘生下姚颖后便独自回镇上生活,过了好几年韦叔才来镇上,之后姚娘又添了个小男孩,然后韦叔就独自离开,从此之后再也没回来过。而姚娘因病去世后,则由姚颖独自抚养男孩长大。照这样说,姚颖的父亲就是韦叔,姚娘应该是韦叔的妻子了,只是为何像韦叔这么英勇侠义的人,会把自己的妻儿丢在家中不顾,这里头肯定有什么文章。
我反复琢磨思考着这个问题,脑中有些模模糊糊的东西,好像应该想起什么又想不出来的样子。真该死,记忆中肯定有什么地方出差错了,我突然觉得自己的额头顶端隐隐有些生疼。
算了,现在别想这个了,我还是先回家再说,白莉媛还在家中等着我呢。想起白莉媛的玉容与她离别时依依不舍的表情,我心头又是一热,脚下也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由于我是步行,又不想穿过大街回镇子里,所以走的是镇外沿着河堤的一条小道。这条小道的尽头有一条横跨河面的桥,桥左边通往大舅舅家所在的开发区,右边则可以到达我们现住的老宅。而紧挨着河堤小道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夏天的时候是镇上居民消暑的好去处,也是年轻男女们天然的幽会场所,当然这个时节是很少有人跑到那里去的。
不过当我快要走到那条桥附近时,却看见有一男一女正朝着树林方向走去。我心中暗笑,想这对野鸳鸯也太节省了吧,这么冷的天气不去开个房什么的,大黑天的跑到林子里挨冷受冻。我微微摇摇头继续向前走着,当走到桥头的时候,那对男女也快要走到树林边缘,借着桥头路灯的光线,我朝他们背影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