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没有反应过来,正想追问一句的时候,又收到了她的信息。
“很辣的火锅。”
我删掉正在输入的回复,快速发送道:“等我。”
给家人留下信息,我背上包便匆匆出了门。
外婆家在农村。
我需要走过大段没有交通工具的泥巴路,坐上三蹦子,再到镇上去坐中巴,到达县城后再转大巴到市里。
四十分钟后,我了坐上中巴,这才来得及问她详细情况。
她没有细说,只告诉我她在市区。
我们约定在长途车站附近的一个商场见面。
下午两点,我终于到达了约定地点。
我一眼就看到了独立寒风中的她。
她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围着红色的围巾。
看到我,她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我跑过去,和她紧紧相拥。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我们没有吃火锅,而是选了一家仍在营业的蒸菜馆,吃了个便餐。
这还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的陪她逛商场。
“小蚊子,你别光试不买啊。我刚拿了压岁钱,国库充盈着呢。”
“就不耐烦啦?还早着呢,别想这么快就解决问题。今天我要逛个够,才不会便宜你。”她笑着又挑选了两件衣服,进了试衣间。
逛完女装,她又开始挑选男装,先把我推进试衣间,然后把一件件衣服递了进来,不试完不让出去。
最后我们各自给对方买了一套行头。
我本来想还有点不乐意,但看到她远超我的压岁钱数量时,也只能无奈从了。
“晚上回哪儿去?”晚饭时,我想起应该和家里汇报一下行踪。
“回学校那边吧。我不想待在家里了。”她毫不犹豫道。
这样确实会让我安心些。
虽然今天一天她都没说心情不好的原因,但放她一个人回去,我还是不太放心。
我们各自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便上了回学校的出租车。
晚上,我发挥了牛皮糖般的黏糊功夫,和她一起自习、夜跑。
到了晚上十点半,她见我还是不愿意走的样子,微嗔道:“怎么啦?想让我拿扫帚赶人啊?”
“我……想……今天……今天想和你一起。”我支支吾吾说出了心里的愿望。
她叹了口气,被我的厚脸皮击败了。
“快去洗澡。”她丢下一句话便进了卧室。
光速洗完澡吹干头发,我溜进了她香喷喷的闺房。
一进门便对上了她直勾勾的目光。
“怎么了?”我挠挠头,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在想,我们现在,还总叫小时候的绰号,是不是不太……”她歪着头,若有所思道。
“是有那么点怪怪的。”我点头道,“要不,以后,我教你,嗯,姣姣?”
她点头道:“好,那我叫你,阿豹,吧。”
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钻进了她给我准备的被窝,我立刻发现了她伸过来的小手。
正准备主动出击是,她忽然开口道:“别乱动…阿豹…今晚陪我,说说话吧。”
她陆陆续续说了许多。
小时候,闻阿姨对她特别严格。
学习成绩要求第一,还要提前学很多知识。
她的童年,基本被学习占满了。
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便是和我一起度过的点滴。
我有些懊悔,当时为什么不好好陪她玩,有时候还捉弄她。
“我知道你是在捉弄我,故意上你的当呢,傻豹。”她笑着,反过来安慰我,“再说,有的时候我不也捉弄回去了么。”
“其实,当时我心里觉得你特别可爱,也喜欢和你玩,可闻阿姨就是不喜欢我。”我回忆道。
“阿豹,你别介意,我妈她……”
“没事没事,当时我可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蚯蚓对半劈,鸡蛋摇散黄,路过的狗都要挨两巴掌。不喜欢我才正常呢。”
回想起来,虽然闻阿姨不愿,但袁叔叔却喜欢带着闻姣和我一起玩。
这就是他留给闻姣的一寸自由空间吧。
直到那一次,我带着闻姣玩“大撒把”。
我让她搂着我的腰,一起骑着我的破自行车,在学校后的土坡上尖叫着疾驰而下。
前几次都很顺利,我们都玩得很开心。
直到最后一次,车轮碰到了一块小石子,我们一起翻滚出去。
我的手脚受了伤,而闻姣的额头擦破出血。
自从这天,闻阿姨再也不让闻姣和我一起玩。
不久之后,便让她转学了。
闻阿姨说,自从生了闻姣,她的事业和学业一路受阻。
或许,这就是她把希望都寄托在闻姣身上的原因吧。
而她,进入初中以后,也渐渐叛逆了。
虽然成绩仍然名列前茅,但对母亲不在言听计从,甚至有意识的反抗。
袁叔叔在这方面也和闻阿姨有分歧。
再加上忙于事业,夫妻间的交流也越来越少。
闻阿姨就在这时候,患上了抑郁症。
在消极的治疗下,她最终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却不知能用什么话语安慰她,只能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聆听她的叙说。
外婆说她是扫把星,奶奶不乐意,说闻阿姨的抑郁症是矫情,袁叔叔疲于调停,也顾及不到她的感受。
外公是疼爱她的,但是自从闻阿姨去世后,外公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话也越来越少,还总是一个人喝闷酒。
“我是扫把星吗?”她脸上带着笑容,眼中的情绪却晦涩难明,“我这样的人,没有人会喜欢吧。”
“胡说。你是我的幸运星啊。”我把她的身体搂进怀里,在她背后轻轻拍打安抚着,“你不能太在意他们的看法,有的时候他们就是不可理喻。你说城门楼子,他们说胯骨轴子;你说你过去常杀人,他们问你长沙哪里人。”
她被我的骚话逗得扑哧一笑,道:“谐音梗,扣钱。”
我看着她阳光般的笑颜,道:“如果是为了你,扣钱也无妨。”
“我值得吗?”她看着我,眼中闪烁着一丝惶恐。
“为什么不值得?”我我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让她挣脱。
“阿豹,你知道吗,其实,妈妈……是被我害死的。”
第二天,回到我的狗窝后,我思前想后,还是鼓足勇气给袁叔叔打了个电话。
我好不容易把想知道的事情描述清楚,电话那边却陷入了沉默。
“袁叔叔,我知道我现在问起这个,很唐突,但我真的很担心闻姣,我怕她……”
“我知道了,谢谢你,小吕。事情是这样的……”
因为刚被举报,学校不敢顶风作案,只能执行全市统一的入学时间。
所以,这些天的时间相对自由。
“下午一起去图书馆么?”初七早上,我给闻姣发了信息。
“可以,不过要早点回。晚上约了孙老师给我上课。”
孙晓薇老师不是学校化学组的组长,也不是最有经验的化学老师,相反是全校最年轻的化学老师。
但她对化学竞赛特别有研究,而且会花大量时间精力学习最新的知识。
学校里十来个想参加化学竞赛的学生,都在孙老师处补习。
根据金维的情报,孙老师说过,以闻姣的水平,省赛获奖是板上钉钉的事,努力冲一把,有机会在国赛上获奖。
到了图书馆,她依然很快就找到了想看的书,而我则玩起了阅览室的大屏。
晚上,约定的夜跑过后,我便被她毫不留情的扫地出门。
一直到了正月十二,情人节。
孙老师晚上有活动,所以闻姣的补习时间改到了白天。
傍晚,我带着一小束白玫瑰上门赴约。
闻姣为我做了几道菜。
她确实不太擅长做饭,但比我的水平还是高出许多。
毕竟调味料的分量,把握得相当均匀。
她洗碗的时候,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背包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些,是什么?”她脱下围裙,坐在我身边的沙发上,翻看着我带来的东西。
我伸出手,想要搂住她的的腰,却被她躲开了,只好退而求其次,拉住了她的手。
“这些,是我收集到的,和‘旭日’牌电暖炉相关的事故报道。”
几天前,我从袁叔叔的口中知晓了闻阿姨出事的前后始末。
闻阿姨生性要强,但博士论文一直没有通过。
在闻姣初二的某一天,她本来约了同学出去逛街,却被闻阿姨关在家里学习。
闻姣不乐意,悄悄溜了出去。
结果家中意外失火,闻阿姨最近的实验资料全部被烧毁,几个月的努力成了泡影。
他们都认为,这就是闻阿姨轻生的直接原因。
闻姣也因为这件事情,一直在自责中煎熬。
“对不起,小蚊子,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擅自做了这些。我问了袁叔叔当时的情况。是烤火炉导致的失火……”
“就是我没有关好烤火炉。”闻姣的情绪激动起来, “都是我害的……”
“不,真的不是你。”我紧紧拉住她的手,不让她激动地挣脱,“我问了袁叔叔,你们家的烤火炉是‘旭日牌’的。这些报道都是关于‘旭日牌’暖炉的。虽然没有大规模召回,但是‘旭日牌’暖炉失火有关的新闻却没有停过。你看,这些是法制周报上的,这些是网络上的新闻。”
她翻看着我打印出来的新闻。
听着我的描述,她翻看的速度越来越快。
“字……太小了,我……看不清……”她的声音中带上了哭腔。
我用力搂着她,想多给她一些力量。
“小蚊子,真的不是你的错,别再折磨自己了。”我轻声道,“你才不是什么扫把星。你一直是他们的骄傲。”
“什么?活动?”
“不然呢,一起过的第一个情人节,就想看我眼泪婆娑一晚上啊。”
闻姣比我想象中更快的接受了我准备的东西。
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理智而坚强。
只是自己钻进了死胡同,需要一个人拉她一把而已。
她擦干泪水,问我今晚还有没有别的活动,却把我问傻了。
正当我一筹莫展之时,忽然想起了之前任思鸢给我发的那个网站。
我立刻献宝似的拿了出来。
山寨机的浏览器打开网页似乎显示不全,我把链接发给了闻姣,她用家里的平板电脑打开了。
“‘一起做一顿饭,一起吃完’,现在不现实,Pass了。”第一条被我排除了。
“‘一起到天台数星星’,咱这空气质量,月亮都快数不清了,还数星星啊。Pass。”
“‘一起喝一瓶清酒,感受微醺时的浪漫气氛’,这也Pass吧,咱也没清酒啊。”正当我想排除第三条时,闻姣忽然开口道:“这条还可以考虑,家里好像有两瓶。”
她去找清酒的时候,我继续浏览后面的事项。
“‘一起出去吃一次霸王餐,一起逃单’,这条怎么看都太缺德了。”
“‘一起去将对方的一滴血做成挂坠戴在彼此的胸前’,这啥玩意,怎么越来越邪乎了。”
闻姣找到了清酒,提着酒瓶端着两个小杯子走了出来,道:“任思鸢推荐的这个网站怎么看上去这么不靠谱的样子。”
“那,要不我换一个?”
“继续看看吧,这个网站虽然奇葩,但和网上那些千篇一律的相比还是有点特别的。”
“下一条,‘一起到两人相识的地方Make love’,这……”
这条我倒是没啥意见,被闻姣红着脸Pass了。
“最后一条,‘一起玩情侣间的真心话大冒险’,这条好像还行哈。”
“真心话大冒险?那个需要道具吧。”闻姣疑惑道。
“它这好像附带了一个链接,我点进去试试。”我点击链接,“真的是真心话大冒险的系统。”
这是个看上去还算靠谱的“整蛊系统”,进去之后先选男生或女生,然后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那,我们怎么玩?”闻姣似乎接受了这个玩法。
“这样吧,我们猜拳,输的人来做‘真心话大冒险’,赢的人喝一杯酒,怎么样?”我提议道。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