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和薛云涵已经里森林入口很远了,甚至前后都看不到其他人的人影。
然而天上的乌云只比刚才更加多,现在天色暗到像是到了夜里一般。
狂风四处刮起,即使穿着外套的我都已经冷到打颤,每往前跑一步更是举步维艰。
我后悔给薛云涵报名来参加比赛了,我预感如果再不离开这里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我看到薛云涵那坚毅的眼神时,我就知道她没有一丝想要后退的打算。也许正是她这样的个性,才能胜任她这份特殊的工作吧。
如我预料的那样,不多时,随着一道照亮天际的闪光和一声震动大地的惊雷,顷刻间大雨如注。
不过短短几秒时间,我和薛云涵身上的衣物便已湿透。
薛云涵背心里的无钢圈运动文胸的模样清晰可见。
“阿姨,这样没法跑了,我们找个地方躲雨吧?”然而薛云涵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继续向前跑着,我实在忍不住劝道。
不断有雨水从我的眼睫毛上滑落,视线变得模糊。
“你先去找个地方躲一躲吧,我还能跑,不能停,前面队伍还有不少人。”雨声特别大,薛云涵声音不由地拉大了不少。
本就是土路的路面现在也已是泥泞不堪,每走一步都感觉陷入沼泽一般,这让我们跑步的速度减缓了一半。
“不行,一起去找个地方躲躲雨吧。他们前面的人,这样子的情况也是坚持不了多久的。”我也大声回应着,即使我们是肩并肩的状态,“阿姨,这样跑下去会生病的。”
“我不要紧,以前在部队训练的时候比这苦这累多了,我都挺过来了,现在这点算不了什么。”薛云涵抹了把满是雨水的脸,露出更加坚毅的目光,甚至加快了一些速度,“你去躲雨吧,等雨停了再追上来。”
“我怎么可能不跟上阿姨的脚步呢?”眼见想劝住薛云涵已是无望了,那只有坚持住和她一起跑下去了。
倒不是我真的认为她能跑完,而是万一有个什么状况,我如果不在她身边可不行。
在后面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雨一刻也没有停过。
黄土地此刻都变为了黄褐色,我们每往前踏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深深的坑。
而我们的鞋子,早已染成了黄色,变得非常的沉重。
这时候我们已经是喘得不行了。
大风大雨再加上糟糕的路面状况,使我们的体能和热量流失速度都是成倍的增加,疲劳感提前到来了。
还剩下三分之一的山地路,我觉得别说我们了,就是马拉松世界冠军来了,我觉得他也到不了终点。
不行,这么下去我和薛云涵都会完蛋。
大约五分钟可能,我和薛云涵都再也跑不动了。
这几分钟里,我们见到头部集团有非常多的人在一旁休息,亦或是开始慢慢地原路返回。
总之,退赛的不计其数。
然而即使是这样,我也没有敢问薛云涵的想法,更不敢跟她提议退赛的事,因为她的脸和目光早已给了我答案。
“阿姨是不是很不讲道理?”薛云涵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她的肌肤被风吹得显露出没有血色的苍白。
“没有。”我摇摇头,大雨开始减弱,体感上稍微好了那么一点。但,也就那么一点。
“为什么你一定要跟着呢?你明明可以在任何一个时候离开或者休息。”薛云涵手握成拳头,似乎是想要通过毅力让自己扛过去,“毕竟把你弄病了我可没法向你妈交代。”
“不会的,就算生病了,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否认道,语气像她刚才那样坚定地笑了笑说道,“如果不是阿姨你的话,上次我就淹死在水里了吧?这么说来,我现在的命是阿姨给的也不过分吧?那我怎么可以放下救命恩人而独自离开呢?再说了,让阿姨参加比赛并报名的人也是我啊,哪有被邀请的人还没放弃这邀请的人就先放弃的道理呢?如果阿姨觉得你自己这样是不讲道理,那我更是不讲道理了可能。”
也许多说说话会让我们短暂地忘记身上的寒冷吧,也能让这漫长的路变得短一点。
“呵,你这个道理。”话说到一半,薛云涵跟着笑了笑,“马上就到山路了,离终点不远了,加把劲吧我们,哪怕就是走也要走到终点。”
随着雨势变成了小雨,我们还算安全地到达了山路上,只是我们已是浑身湿透,鞋子和脚上全是泥巴的状态。
好在刚上山之前有一条小河,能让我们把脚和鞋子洗一洗。
但是天空始终是乌云密布的状态,雷声仍不绝于耳,让我对于接下去的天气仍感到非常不安。
山路在雨水的冲刷之下也是一片泥泞而且湿滑,我们行进得比刚才还要困难得多,可谓是举步维艰。
而就在我们刚走了五分钟左右,天上竟下起了雪,轰隆隆的雷声在我们的四面八方陆续响起。
“好像,真的有点冷啊。”薛云涵倒吸一口凉气,第一次亲口说冷,然而她依旧让自己的身体保持着不发抖。
与前面那段森林路不同,在山路上光秃秃的,根本没有任何树木可以削弱风力和遮挡一些雨水。
我都能感受到这时的风力有刚才两倍那么大至少,若只是站在原地恐会被吹走,我已经被吹到整个人几乎都快要麻木到没有知觉了。
“是啊,都飘雪了在。”我止不住哆嗦地说道,一眼看去,前面的尽头都不知道在何处,四周更是荒无人烟,心里特别绝望,“这雨这雪,好像停不下来的样子。”
“不知道。”薛云涵忽然流露出迷茫的眼神,她抬头望着阴沉的天空,身体开始哆嗦,声音颤抖地说道,“再坚持坚持把。”
我们再往前走了没几步,薛云涵因为地面太滑,脚下踩到了一块石头而摔了一跤,膝盖磕碰到了坚硬的岩石上。
“要紧吗?”我忙去搀扶住薛云涵,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还能继续走。”薛云涵摇摇头,但她刚走一步,膝盖的疼痛便让她很难迈出下一步。
“先休息一下吧。”我柔声说道。
薛云涵看了看自己的腿,又看了看尽头不知在何处的前路,最终点了点头。
我四下张望,在不远处看到一个小山洞,便搀扶着薛云涵走了过去。
山洞洞口不大,有利于避风躲雨,里面的空间刚好可以躲下两个人。
我让薛云涵坐在里侧,我则是坐在外侧,挡着洞口,让风雨打不进来。
“得救了。”我长舒一口气,轻声叹道,“这里面比外面暖和一些,我们等雨停了再走吧?”
“嗯,等会雨小一点,我们就继续出发。”薛云涵算是半同意地说道,“算了,都放一放,先歇会吧。”
薛云涵靠在山体上,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双臂,整个人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连嘴唇都冻得发紫。
“你还好吗阿姨?”我很是担心又焦急地问道。
“我没事。”薛云涵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湿漉漉的头发和身上湿透的衣服还在不住地往她裸露的肌肤上滴着冰冷的雨滴,“你觉得冷吗?是不是出太阳了?”
“冷啊,很冷啊不是吗?”我有些讶异地答道,回头看了看洞口外,仍然是下着雨雪,丝毫没有放晴的迹象,不明白薛云涵为什么会这么问,于是反问道,“阿姨怎么会这么问?外面还在下雨呢。”
“是吗?可是为什么,我觉得好热啊。”薛云涵一副半蔫的状态,头无力地靠在山体上,“就像在大夏天中午一样那么热,很热很热。”
说着,薛云涵想要把自己衣服脱了。
“热?怎么可能热呢?”我忙上去止住她脱衣服,双手抓握着她的双手。
她的手心手背是冰冷的,冷的我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手都这样的话,薛云涵怎么可能觉得会热呢?
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
“阿姨,不会热的不会热的。”我按住她的手,焦急地劝道。
“是吗?你的手好像非常烫。”薛云涵说着难以理解的话,好像精神状态不太对劲,“不,你让我脱衣服吧,要热死了。”
我看着薛云涵这糟糕的状态,忽地一下意识到了一个词——失温。
如果没有弄错的话,薛云涵现在的情况就是失温。
她体温降到了极低点,感受体温的神经中枢无法正常工作,就会下意识觉得自己特别热,然后脑子不听使唤地想要脱衣服。
我连忙把我的外套脱下来。
我的外套虽然外面湿了,但是里面没有湿,还是挺暖和的。
如果不是外套在保暖的话,我估计比薛云涵还要更早的时候就失温倒下了。
但是我不能就这样直接给薛云涵穿上,她身上湿透的背心还是会继续带走她身体上的热量,必须先将它脱下来。
“阿姨,对不住了。”我向薛云涵满是愧意地说道,而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回应我,闭着眼睛随时可能昏睡过去。
我把她湿透的背心从她身上脱了下来,才发现她的上半身上的肌肤上全是晶莹的水珠,整个运动内衣也全部吸满了水而紧贴在她高耸的乳房上。
我管不得那么多礼仪的事了,人命比什么都重要。何况,薛云涵还救过我!
我把薛云涵搂过来,背靠着我胸膛上躺着,她冰凉的玉背紧抵着我的前身。
真的非常冰冷,我更是用力地贴着她,让她能得到更多的热量。
我赶忙把她的运动内衣脱去,只见她那两个饱满的乳房仍然显得非常有活力一样从被束缚的内衣中蹦了出来,乳头也因为雨水的滋润而显得更加红润。
不得不承认,这份春光很是诱人。哪怕我也几乎没有体力了,看到薛云涵这成熟性感的胴体,也不免有了生理反应。
不过几秒钟,头发和脖子上的雨水一下子就滴落在了她的乳房上,使得圆润挺拔的乳球变得更加好看。
只是对现在的情况而言,我无心欣赏这一切。
我先是把她的背心拧干,迅速将她把整个身体的雨水全部尽可能地擦干。
然后把自己里面还算干净的上衣脱下来给她穿上。
薛云涵并不算重,但是我这一系列操作下来觉得特别累,恐怕我自己的状态也不太好,只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然后我把我的外套将外面的水抖干净以后盖在她的身前,双手反穿着外套。
为了让外面的冷风不吹进来,我便把背封堵住洞口,一口口的凉风刺在我的背上。
我紧握着她的手心,希望能将更多的热量传给她。
雨雪赶快停吧,拜托了。
即使是这样,我跟薛云涵也坚持不了多久,她现在这样的情况必须尽快就医,不然就有生命危险。
不幸中的万幸是,薛云涵掌心的体温逐渐恢复了一些,嘴唇也没有那么紫绀了。
只是,裸着上半身的我,随着体力和热量的迅速流失,没多久,也失去了意识,昏睡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时,我才发现我正在医院里,浑身插着管子,连接着我认不出来的仪器。
“你醒了!”我的手下意识地一抓,才发觉手被什么温热的东西握住,直到薛云涵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才知道原是她的双手握住了我的手,她有些激动又难受地说道。
“阿姨,你还好吗现在?”我不知为何用不上力气,只能是侧过头用虚弱的声音问道,“没事了吧?”
“我没事没事。”薛云涵用力抓紧我的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你醒来就好。如果不是你的话,阿姨我不知道会怎么样,谢谢你救了我。”
“呵,我应该做的。”看着薛云涵的整个面色都恢复了正常,掌心也是温热的,我由衷地微笑起来,“今天的事,阿姨没有告诉我妈吧?我不想她担心。”
“没有,我还没有跟她说。”薛云涵忙摇着头否认道,“依你的,我不告诉她,但是你要答应阿姨赶快好起来。”
“哈哈,好,我今天就会好的。”我努力地用正常的音量回应道,“我除了觉得有点虚弱以外,没有什么别的不舒服。是阿姨把我送来医院的吗?”
我这才发现,薛云涵身上穿着的是我的衣服和外套。而我身上,不知道是一件哪里来的宽大的衣服。
“不算是吧。”薛云涵摸了摸我的脸颊,温柔地回忆着说道,“等我醒来的时候,你身上冰凉的。好在那时候雨雪已经停了,我在洞口外呼唤着寻求救援。幸运地是,正好有救援人员路过,他们给你做了个救济,然后立刻带我们来了这里。那时候他们说你很危险,当时我的感觉特别不好。我一路跟着你在救护车上的时候,你甚至一度停了心跳。还好,你挺了过来。”
“是吗,这么可怕吗?”我听着却没有那么地后怕,只觉劫后余生,浑身都很放松,于是轻松地笑着回应道,“没事的,我向来命大。上次也是,对吧?不过阿姨你做了检查吗?我记得当时你的状态也不好。”
“嗯,我做过了,医生说我没什么大碍。”薛云涵点点头,舒了一口气,感叹道,“你啊,为了我,把身上唯一保暖的衣物脱给我穿了,真的是想不到。你难道不知道那样做的话,自己会有生命危险吗?”
“老实说真的,我当时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我稍作回忆后答道,“我只知道我得保护阿姨,那时候我除了那么做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说起来,挺对不起阿姨的,在你没同意的情况下对你做那样不礼貌的事。”
“呵,那种时候这种事无所谓礼不礼貌了不是么?”薛云涵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说道,“要是当时不那么做,我恐怕命都没了吧?在那个状况下,能冷静做出正确的判断,很难得。也怪我,非要坚持跑下去,不然的话,我们可能现在在家里吃饭吧?”
“不能怪阿姨,谁也不知道当时天气会变成那样。”我安慰薛云涵道,“不说那些了,总之阿姨没事就好了。别的这些,都不重要了。”
“嗯嗯,你也要快点好起来。”薛云涵这才稍松口气地点点头,“不过你能答应阿姨,这件事也别告诉陈凯吗?”
“嗯……好啊。”我稍作思考后答应着笑道,“那就让这件事成为只有我们俩知道的秘密吧。”
“正合我意。”薛云涵笑着给我竖了个大拇指,一下子就变成了平时常见的飒爽洒脱的样子,“等你出院了,阿姨给你好好做一顿补一补。”
我恢复得挺快,第二天午后便就出院了。
我和薛云涵一起去买菜,一路上她是这个想买,那个问我吃不吃。
然而纵使我回答多少次不需要和不必,她还是我行我素地全都买了。
结果呢,自然是买了一大堆的菜,多到我们俩个可能吃一星期都吃不完的量。
不过啊,薛云涵她开心就好。
晚饭时,她做了很补的鸡汤还有参汤,还有一些很补的菜。我是愣被她什么都喂了一遍她都还不嫌够,直到我是真的吃到撑不下了她才放过我。
“阿姨,后来的事怎么样了你知道吗?”晚上我洗好澡出来,看到薛云涵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白天马拉松比赛的回放,于是联想起来后坐到她身旁问道。
“这事啊现在在局里算是个专案了。”薛云涵盯着屏幕上非常认真地看着,似乎是在找寻着什么,“具体地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很细的了解,但是我知道有几个选手因为失温身亡了,整个事情已经着手调查了。这会我同事他们,应该正为此焦头烂额、手忙脚乱吧。”
“确实,一个好好的马拉松比赛结果弄成了悲剧。”我哀叹一声说道,“现在想来都有些后怕。”
“嗯,我倒还好,其实我都不太记得一些事了。”薛云涵轻轻地将双手环胸,架着脚淡然地苦笑道,“当警察这么多年,比这更危险的事情也不知道碰到多少次了,我都觉得这不算什么了。不过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我当时对状况的判断有些大意,差点酿成大错,就和那次一样。”
“那次?”薛云涵说最后一句话时表情明显不太对劲,我追问道,“以前?”
“嗯。”薛云涵顿了几秒,最后点了点头,她把电视的声音调小,“原本觉得这事还是不告诉你的好,但是经过昨天的事,我想说了也无碍,就当是对自己的一个提醒吧。”薛云涵又再做停顿,因为电视里的什么东西引起了她的警觉,忙道,“等等。”
“怎么了?”我不解地一并看着电视,屏幕里正显示着三个并排跑步的参赛选手,是三个看上去贼眉鼠眼的男人,“阿姨你认识他们?”
“没想到他居然去了。”薛云涵目光一刻没有移开地难以置信地说道,“你先去床上等我吧,我先去洗个澡,晚点说吧。”
说完,薛云涵便着急地打发我回了她房里。
显然,薛云涵没有去洗澡,我从门后面听到她在打电话,打了很久。
但是距离有点远,我没有听清说的什么,但是听到她很是不满地说了一句“那我就自己去”。
过了半小时,洗好澡的薛云涵来到了卧室,穿着一件宽松的纯棉长袖长裤。
“还没睡吗?”她一边上床一边说道,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嗯,我还不困。”我淡淡地应道,平躺着,头歪向薛云涵,“等着阿姨把刚才没说完的说完呢。”
“呵,你还记挂着啊。”薛云涵轻笑一声,拨弄了一下她的短发,表情稍显轻松地说道,“那我先问你啊,阿姨是不是看上去不太像女人?会不会太男人了?比如穿着、性格、行事作风这些。会很没有女人味对吧?”
“嗯?阿姨怎么会这么说?”我对薛云涵这突然的话题转移感到不适应而又不解,“我一点不这么觉得。虽然阿姨的确和其他的阿姨不太一样,但是这样特别的你并非就没有女人味,不像女人了。相反,在我看来,英姿飒爽的阿姨的这份气质和女人味才是独一无二的吧?谁说女人就不能性格刚强,武力值就得低了呢?我啊,最不喜欢这些偏见了。”
“呵,是嘛。希望是真的,而不是在安慰我。”薛云涵深呼吸一口气摇摇头道,“我可是连化妆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女人啊。”
“这话也不意味着什么。你看我班上这些女生,甚至高中的女生们,她们也从来不化妆,但也都很好看,而且没人说她们就不女人了对吧?”虽然我不明白薛云涵到底想说什么,但我说些一定不会错的话就当是让她知道我很想和她聊天好了,“而且,不化妆的天生丽质的女人才更美不是吗?阿姨你就属于这种。”
“呵,你的这张嘴啊,可真能说。你妈妈她是不是也这样评价过你?”薛云涵微笑地问询道。
“呃,那的确是有……”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不过不打紧,我说的都是真的。”
“嗯,阿姨也没认为是假的喔。”薛云涵摸摸我的头,很是满意地笑道。
随后,她收起笑容,叹了一声,说道,“以前,我其实也不在意这些。可是有段时间,我老公他很少时间陪我,也几乎不和我说话。大概持续了两三年时间。那还是今年夏天在Yn时候的事了。那段时间里,我一天比一天烦躁,问他吧,他也不说原因。然后有一次办案呢,抓到个犯人,在审问他的时候,他嘲笑我不像个女人,不会有男人喜欢我,说我老公肯定在外面有小三之类的话。这让我很恼火,也让我第一次违反了纪律,殴打了犯人。”
记得看《红楼梦》的时候就很好奇薛宝钗吃了冷香丸后贾宝玉从她身上闻到的是怎样一个味道。
如今,侧卧在薛云涵身旁,她身上散发出的特殊的香味大概就是“冷香”吧。
闻了后只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结果呢,这个事传到了我老公那里,我们因为这个事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没多久,那个被我抓的人就被放了出去,因为没掌握他确凿的证据。他走之前,还不停地以这件事嘲讽我,我特别生气。后来有一次我一个人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他,我带着一定要给他来个人赃并获的决心跟在他后面。”
薛云涵在述说时,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时的光景,绘声绘色地说着,“他之前是因为偷窃被抓,不过我们最终没有找到赃物。所以我觉得这次跟着他去会有所收获,要么抓到他再犯案,要么去他某个藏匿赃物的地方。我一路跟着他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偏僻到除了废旧的老屋子以外,什么都没有的荒无人烟的地步。那之前我是没有预料到他会来到这种地方的。但是我既然来了,也没打算就此回去。为了不引起他的注意,我找了个地方停了车,在他后面不太远的地方跟踪他,打算一探究竟。大概走了快有两公里路吧,他走到了一个破旧的村屋前,那里停着一辆残破的老式吉普车和一辆看上去还挺新的黑色轿车。这村屋不是古旧的瓦房,而是一栋建好的平楼房,有两层高,每层有四间房,一楼正中间是个厅堂,没有关门。我从远处看去,看到厅堂里隐约似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他进去跟这白大褂的男人打了个招呼,那白大褂半鞠个身子,看起来很有礼貌。一时间,我都在想这白大褂和他是不是一伙的。没想到我看到太过专注而忽视了周边的情况,我刚往前一步,忽然就被人拿枪从身后指着了脑袋,跟我说‘不准动’。这三个字,我对他人说过无数次,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被别人这么说。那时说不害怕吧是假的,说很慌吧,那也真没有,毕竟我遇过的危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次了。”
薛云涵讲述时很有感染力,让我的眼前也有了画面感,仿佛我当时是跟着她一起去了一般。
“然后呢?”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后续,听到这一段时心里很紧张,“把他们制服了吗?”
“呵,那可是电视里才有的剧情。”薛云涵苦笑了一下,继续讲述道,“当然,我当时也有想过反抗。不过对方当时也不只有一个人,很快我就被绑住了手。那是两个大汉,体格比我健壮得多。他们什么也不跟我说,把我带到那幢楼里二楼的一间昏暗的小房间里关了起来,安排了专人把守整整一天一夜,他们没有给我吃一口饭。不过关在那里的时候,他们没绑住我的手脚,只是反锁着门。周边根本没有其他人住,我再怎么呼喊也没用。倒是我从他们方言味很重的谈话中,听出了他们好像在进行毒品交易。还听到了他们第二天想把我干掉的计划。这一天夜里,我试着想办法逃脱,但是被他们的人察觉到了。结果显而易见的,饥饿的我无力逃出去,还被他们封住嘴,绑着手脚锁在房里。我虽然仍然没有放弃,不过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
“那后面呢?后面出来了对吧?”我焦急地打断问道,“是怎么出来的?有受伤吗?”
“没有。”薛云涵淡淡地摇摇头,“其实我当时都觉得我可能就要死在那了。当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感觉这是我此生见到的最后一次日出了,很是绝望。而且当时整个人饿到就是,毫无力气,和死了估计都没什么区别。也许在他们把我杀了之前我先饿死了都说不定。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幸运,没过多久,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打开了门,给我送了一碗带着榨菜的稀饭,叮嘱我吃了。他的面相和神情让我直觉地认为他不是和他们一伙的坏人。可当我问起他们的事时,他才闭口不谈,只说会想办法把我救出去,随后匆匆走了。后面,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做了什么,还是说我停在那的车给了信息。总之,警队的人来了,里面有缉毒特警,而这其中之一就有我老公。”
“所以他是来了个英雄救美吗?”我心里挺难受地问道。
“都以为会是这样的发展吧?”薛云涵叹了一声,淡淡一笑,说道,“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那时候楼下发生了枪战,我只能隔着封住我嘴的布喊着,但是谁也听不到。直到几分钟后,忽然有个大汉把门打开,拽着我出去。他一边把枪抵着我的头,一边对外面吼道,说‘你们把枪放下,不然就杀了她’。嗯,我被当成人质了,这倒是头一回。我被他带到楼下,看到厅堂里已经有一个他的同伙倒在血泊之中,他自己也负了伤。我远远地看着对面特警们,寻找着我老公的身影,他靠在那辆废旧吉普车后面,正注视着我们。赶来的谈判专家在和毒贩们斡旋,其他警员在则再伺机行动。但是毒贩的情绪很激动,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就在他要失去理智的这一刻,他扣住扳机的手指动了一下,这意味着警员们不得不行动了。‘砰’的一声,随着我老公那边一声枪响,打中了抓着我的毒贩的胸部。但是毒贩没有应声倒下,而是靠着自己的毅力,想要对我开枪。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出现了。他从边上跑了过来,一把扑到毒贩的身上,把他扑倒。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老公的枪声又再一次响起。而这一枪,从白大褂男人的背后穿过整个胸膛。他倒在血泊之中,没有再起来过。随后,警员们一拥而上,救出了我,也制服了毒贩。只是事后我才知道,那个白大褂男人最终死在了医院里。而且他,并不是毒贩组织的人。”
“怎么会这样……好人没好报吗难道。”我很是失落地叹息道,“不过他真勇敢。”
“是啊,我和他非亲非故的,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挺身而出不顾安危地救我。而我,却连和他说一声‘谢谢’的机会都没有。”薛云涵说着说着,手却摸上了我的头,“这件事其实我从来没和任何一个人说起过,你是第一个。因为你救了阿姨,阿姨觉得你问什么,我都该回答。还记得我说过我老公他是在夏天去世的吗?其实很大程度上也是和这件事有关。”
“嗯?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失手打死白大褂的人正是他。对于干我们这行的人来说,这是大忌中的大忌。何况,他可是每年在警队里拿到射手王称号的人。所以这件事之后,他一直活在这个阴影之中,从没能走出来过。直到后面有一次去执行任务,他碰到了一样的情况,也是一个毒贩挟持着人质。这一次,他和毒贩面对面的时候出现了心里障碍,导致他最终被毒贩打死了。”说到这里,薛云涵语气里满是惋惜和哀叹,但没有哭泣的声音或是动静,“没想到他最后的宿命竟是这样,倒在了心魔下。而且这件事这还不算结束了,因为那个人我终究还是没抓到。他那天见情势不对,趁乱跑了,后面一直没他的消息。到后面才有消息说他来了南江,我则一直在关注相关的线索。刚才在电视上,我又看到他了。”
“啊,就是刚才镜头里那三个男人之一吗?”我惊地立刻俯起身子,努力回忆着当时的电视画面。
“嗯,就是中间那一个。他的样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薛云涵的目光中满是坚定,又透露出些不满,“我刚给局里的同事打电话,问有没有人手能追一下这个人的行踪。结果他说大家都在忙马拉松比赛的事,上面很重视,所以暂时腾不出人手来。”
“那怎么办?先等等他们忙完吗?”我感受到薛云涵口吻中的焦急。
“否则呢?但我觉得等不了。”薛云涵无奈地说道,“那个人反侦察意思特别好,他只要今天发现在电视镜头上出现了他的样子的话,他一定很快就会转移。下次想要再找到他,可就更难了。实在不行,我明天去局里单独查这件事,有什么线索我就去追一追。”
“嗯,可是阿姨不会单独行动吧?那样很危险的。”我想着她那时候出的状况,不免劝说道。
“怕我再碰到上次的状况吗?”薛云涵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说道,“放心吧,那样的事情不会出现第二次的。好了,这个故事讲完了。睡觉吧我们,等这事有什么好消息了,我再和你说。”
“嗯。”我答应着,闭上了眼睛。但是心里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安,翻来覆去我都睡不着。
“阿姨,你睡了吗?”我难耐煎熬,试探性地小声问道。
“还没有,怎么了?”薛云涵淡淡地说道。
“你知道,那个白大褂叫什么名字吗?”我惶恐地问出这句话,心里祈祷着不是我想的那个答案。
“嗯?怎么好奇这个。”薛云涵略作思忖,答道,“我后面只知道他姓周,好像之前是南江的骨科名医来着,但是更详细一些的我没有去打听太多。怎么了?”
一道晴天霹雳!
“不会有错了。”我下意识地轻声自言自语道。随后,紧紧地搂住薛云涵,头埋在她的胸里,身体止不住发抖,说不出一句话说来。
那个人,他死了吗?怎么会这样……
晚上,我做了个噩梦。
梦里,他对着我笑,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疯狂地对我笑着。
我向后跑着,可根本跑不了,那小声不绝于耳。
而且明知是梦,却怎么也无法醒来,像一个没有边界的牢笼,兜兜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