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东大唐商号”与吐蕃之贸易,走得乃是蜀中直入藏地的古道,而蜀中素来与江南士族联系密切,反而与关陇门阀极为敌视,这就使得与吐蕃之贸易当中,江南士族的利益极大。
然而一旦改由河西横穿祁连山途径青海湖进入藏地,那么整条路就将完全掌控在关陇门阀手中。而关陇门阀眼下遭受打压,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完成两国之间的巨量贸易,得益的必然是山东世家。
萧瑀作为江南士族之领袖,岂能坐视原本攥在手中的利益,被山东世家所攫取?
所以任何时代,每一样政策之制定、实施,都绝非顺应时势、时代之发展那么简单,而是要顾忌多方面的利益,在此基础之上取得平衡、妥协,之后才能推行开来。
诸如历史之上多次变法那般,是朝中衮衮诸公都是愚顽之辈,不识时务、见不到以往之弊端,更见不到新政之优点么?
非也。
能够在天下亿兆庶民之中爬到朝堂中枢,执掌帝国之运转,哪一个不是人精?然而正是这群人精,却一次又一次的阻碍新政之实施,抱着老旧的制度不肯做出丝毫改变。
何也?利益耳。
王朝初期,整个社会阶层发生巨大之变化,这个时候是推行新政最好的时候,帝王的利益几乎与门阀、士绅之利益一致,所以这个时期往往社会稳定、锐意进取,若是遇到一个勤于政务的帝王,盛世可欺。
然而随着阶层的稳固,利益之划分也趋于稳定,这个时候谁若是想要改变以往之社会结构、国家运转,势必要触及那一部分既得利益者,而这些既得利益者,却一定是当时社会最中坚的力量,岂能部遭受到汹涌澎湃之反噬?
到最后别说新政的实施者了,即便是高高在上、坐拥天下的帝王都会觉察到皇位不稳,哪里还施行得下去?
眼下形势亦是如此,萧瑀与房俊乃是同盟,但是房俊的建议损害了江南士族的利益,萧瑀就必须站出来予以反对,维护江南士族的利益。
所以说,朝堂之上非但无所谓正与邪、对与错,甚至连立场都非是恒定不变,左右这一切的力量,唯有利益而已。
李承乾自然明白这些道理,所以也不去跟萧瑀争论,而是颔首道:“此事重大,下一次政事堂会议上,由各位宰辅商讨之后再做定论吧。”
萧瑀也不指望太子能够站在他这一边,没有乾纲独断将他的意见驳斥回来就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故而颔首领旨道:“老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