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敢肯定。
可尉迟恭若是赶来援救,等于同时激怒太子、李勣,日后岂有容身之所?
宇文士及摇摇头,嗓音沙哑:“赶紧修书让尉迟恭前来驰援吧,此时生死关头,犹豫不得。”
长孙无忌没说话,点点头,起身来到窗前书案处,研墨铺纸,执笔写就一封书信,吹干墨迹收入信封,点燃蜡烛融化一块火漆封在封口处,然后叫来自己的家将,吩咐道:“快马加鞭,送往尉迟恭处,定要亲手交给他,然后等着跟他一起回来。”
“喏。”
家将接过信封收入怀中,转身出去,叫了几个人策马离去。
长孙无忌回到宇文士及面前坐下,良久才叹息一声:“此番兵谏之失利,不在吾之谋划,而在于天意也。”
宇文士及默然不语。
任何事但凡归咎于“天意”,都无异于推卸责任。此番兵谏之所以失败,最主要便在于对东宫所属军队之战力估计不足,尤其是右屯卫半年时间先后大战吐谷浑、突厥、大食人,之后数千里驰援一路从西域杀回长安,仍能够重创关陇军队,使得局势一举逆转。
即便是整编不久、根本未曾被长孙无忌看在眼里的东宫六率,亦能死战不退,给予关陇军队极大之杀伤,两度杀入太极宫却依旧将其歼灭,错失良机,终至右屯卫攻破金光门,一败涂地……
但这个时候反驳长孙无忌的话语,等若指责其在此次兵变当中的失误,局势依然沦落至此,说那些埋怨之语又有何用?
即便长安兵变已然消弭,关陇退往终南山负隅顽抗,局势已然渐趋明朗,但除去程咬金麾下的左武卫快速抵达春明门外驻防以外,其余东征大军依旧在李勣指挥之下慢条斯理的逐渐开拔赶赴长安。
军中一干将领自是各有谋算,早已心急火燎,却也不敢违背李勣的军令,只能一支一支军队的开拔,且要遵循军令每日行军不得超过三十里,往往是清早开拔,午间便要扎营。
由潼关至长安的官道之上旌旗招展、遮天蔽日,无数军队密密麻麻、慢慢腾腾,蔚为奇观……
……
夜幕降临,晚风微拂,却吹不散尉迟恭心里那一片焦躁……
坐在营帐之内,遥望着星月之下影影幢幢的骊山,尉迟恭如芒刺背、坐立难安。
身为关陇一脉,尉迟家却是早在入唐之时便与其他门阀有所区分,当几乎所有关陇门阀都削尖了脑袋往朝堂里钻,试图攫取更多政治利益的时候,尉迟家却在他的率领之下扎根军伍,默默培植势力,走出一条不同的道路。
事实证明,即便长孙无忌之谋略关陇第一,但他尉迟恭的选择却是最为正确的——没有军权在手,再大的权力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一阵风雨袭来便七零八落、残破不堪。
然而身为关陇的一份子,又岂是他说划清界限便能划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