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最为危险之时,他在内重门里几乎陷入绝望,的确已经萌生死志,只待叛军破门而入,便即饮鸩自尽。在那之前,太子妃与世子是一定要先他一步上路的。
当年玄武门之变,太子已经记事,清楚记得建成、元吉授首之后,其妻儿家眷落到何等凄惨之境地。
一旦储位不保,东宫上下唯死一途,既然左右也是个死,还不如自己狠一些自行了断,免得遭受屈辱,保留大唐储君的最后几许尊严……
其间太子妃不离不弃,已做好共赴黄泉之准备,意志坚定,这令李承乾极为感动,福气经历一场生死劫难,鬼门关外走了一遭,自是情逾金坚、心心相印,再无半分隔阂。
苏氏委婉一笑,美眸闪亮,柔声道:“外人皆言殿下软弱,殊不知殿下生死关头泰然处之、全无惧色,如此气魄不逊于古之圣主,臣妾得以侍奉殿下,自是荣幸之至,虽九死而无悔。”
李承乾大笑,握住太子妃纤纤素手,动情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爱妃既生死相随、不离不弃,孤自当将世间最珍贵之礼物奉上,以表心意,此生此世,绝不相负!”
对于女子来说,什么是世间最为珍贵之礼物?
自然莫过于宠冠后宫、母仪天下!
素来谦逊的李承乾在皇位唾手可得的形势之下,也难免意气风发,不经意间露出几分傲然之气,豪气干云,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许下承诺,以抒胸臆。
孰料,苏氏闻言并未表现出太多喜悦,反而忧心忡忡的模样,犹豫一下,小声道:“臣妾有话,不知当不当讲。”
一般来说,既然不知当不当讲却偏偏要讲,大抵便是不讲不行……
李承乾眉梢一挑,颇有几分天下至尊之气慨,温言道:“你我夫妻一场,有什么话不能说?此间只你我二人,纵然与朝政有关亦是无妨,断不会被那些御史言官知晓。”
太子妃出身名门,秀外慧中,自幼熟读典籍,见识不凡,故而以往会时不时的畅谈朝政、针砭时弊,往往令李承乾有不同之见解,颇为喜欢。但自从上次被房俊敲打一番,太子妃便不敢造次,平素谨言慎行,再不轻易言及朝中事务,以免背上一个“后宫干政”的罪名,落得个凄惨下场……
李承乾自然明白后宫干政的坏处,也认可房俊当初之敲打,但觉得未免有些矫枉过正,夫妻之间无话不谈,只要说话,难免涉及朝政、关乎朝臣,难不成要相敬如冰,寝宫之内也三缄其口?
苏氏犹犹豫豫,迟疑良久,在咬着樱唇道:“非是关于朝政,而是关于越国公……”
李承乾一愣:“嗯?仔细说来。”
此番东宫上下经历生死,覆灭曾在旦夕之间,之所以转败为胜,房俊居功至伟。以他对太子妃的了解,绝非刻薄之人,且一贯对房俊极为认同,也深知他这个太子对房俊之倚重、信任,断不会说出什么“功高震主”之类的话语。
既然如此,却不知所言到底何事?
苏氏见他面色凝重,心中一紧,难免慌张,有些后悔不该提及此事,但此刻也无法退却,只得娇嗔道:“臣妾又非是搬弄是非之人,自不会背后议论越国公的坏话,殿下何必这般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