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奭自然听得懂崔敦礼言语之中的警告敲打,苦笑道:“下官并无动摇,只不过尉迟恭虽然管不得咱们部务,张尚书却管得到,毕竟他才是兵部主官。”
人家名份在手,理所应当,若是闹得太过,总归不好看。
崔敦礼冷哼一声,道:“那时自有本官与他打官司,汝不必担忧。”
若说他心中对于张行成毫无怨望又怎么可能?房俊调走,无论资历、能力、地位,最适合接掌兵部尚书之职的便是他,可到头来却空降一个只会务虚、并无太多才干的张行成挡了路,他自然不忿。
官职到了这个层级,想要更进一步不仅仅是能力问题,更是机会问题,被挡这一下少说年难做寸进,多说甚至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六部之一,对于一心仕途的崔敦礼来说自是满腹怨念。
所以他身为山东子弟,却紧跟房俊步伐,对于山东世家之命令阳奉阴违,甚至导致他这一房已经与博陵崔氏渐行渐远……
……
值房之内,张行成请尉迟恭上座,苦笑道:“鄂国公何必亲来一趟闹得沸沸扬扬?有什么事大可派人知会一声,下官自当办妥。”
房俊有军功在身,爵位更是国公之尊,所以坐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地位、资历与权势结合,任谁也不敢失礼半分。
可张行成毫无功劳,只因山东子弟的身份才窃据兵部尚书之位,虽然职权甚大,但毕竟跟脚不硬,面对尉迟恭这样的贞观勋臣,自是矮了一头,不敢胡乱招惹,即便人家吵吵嚷嚷打上门来,也忍气吞声。
心里那个憋屈啊,倾尽渭水也无法畅通,却还是得强颜欢笑……
尉迟恭根本不在意他情绪如何,蒲扇一般的大手狠狠拍在案几上,怒目圆瞪,厉声喝斥:“陛下回京日久,铸造局复工也已多时,为何吾麾下之右侯卫迟迟得不到火器补充?假若关陇之事重演,吾等因火器未能及时部属而导致失职,致使贼子猖獗、陛下陷入危厄,这个责任是你张行成来背负吗?”
这罪名太大,张行成又惊又怒:“鄂国公怎能这般颠倒黑白?下官不过区区一个兵部尚书,焉能左右朝中之事?若今日前来有事要办,还请之言,分内之事理所应当,力有不逮也敬请原谅,可若是前来羞辱于吾,恕不奉陪。”
泥塑尚有三分火性,何况他世家子弟、兵部尚书?
尉迟恭黑着脸,点头道:“好,老子也不废话,既然铸造局已经复工,那么右侯卫所需之火器务必三日之内装备齐整。东征以来麾下伤损甚大,刚刚补充了兵员,却因缺乏火器不能编组新军、操练备战,一旦陛下怪罪下来,老子担不起,责任必须在你。”
张行成怒极而笑,摊开双手愤然道:“鄂国公好歹也是国之勋臣、两朝元老,难道当真以为吾担任兵部尚书之官职,这兵部上下便是吾一个人说的算?实不相瞒,铸造局一日见生产火器几何、库存都分配哪支军队,吾一概不知,你就算告状到陛下面前,吾还是这句话。”
整日里被兵部这群阳奉阴违的小人折腾得一肚子火器也就罢了,现在还要看你们这些统兵大将的脸子,欺负人也不能这样吧?
反正老子舍得下脸面,顾不上丢人,你们想要火器便自己去打官司吧。
本以为这兵部尚书乃六部之一,距离入阁也仅仅一步之遥,如今才知道非但实权半点也无,还是个背锅挨骂的苦差事,早知如此何苦奋力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