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兵制自北魏实行以来,极大的掩盖了北魏人口稀少、兵力不足之缺点,使得全民皆兵,战力提升,而后被关陇贵族们所继承,终于连续缔造隋唐两朝,占据权力中枢,问鼎天下,使得关陇贵族一跃而成为天下最顶级的门阀。
所以现在房俊想要改革兵制的目的,李勣非常清楚,一则兵在精不在多,可以解放更多人口发展经济,再则可以一举切断隋唐以来门阀世家把持政权的根基。
当兵权尽归于中枢,任凭那些世家门阀如何经学精湛、财力雄厚,也无法如以往那般左右朝政,甚至废立君王、改朝换代。
所以只是略微思索一番,李勣便知道这是大势,无论自己说什么、朝臣们说什么、天下人说什么,都无可更改。
皇权稳固,于国于民都是好事,然而即便是英明神武如李二陛下,因为凭借关陇门阀之支持才得以登上地位、坐拥天下,所以不得不接受关陇门阀之掣肘,想收权而不可得,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打压关陇、削弱门阀,便迎来关陇兵变。
如今朝局动荡,原本的帝国权力架构已然混乱,关陇势弱,山东、江南两地门阀更有可能面临一场伤筋动骨的惨败,正是中枢收权的大好时机,似岑文本、房俊这等人杰,岂能错过?
当然,募兵制也的确更为适合帝国之未来,废黜府兵制、恢复募兵制,可谓一举两得。
没理由反对。
仔细想了想,李勣沉声道:“府兵制的确不利于国家经济,若想国强民富,募兵制是一条好路子。但你得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自北魏至今,府兵制发展百余年,已经深入之帝国的方方面面,影响之巨大、根基之深远,不容小觑。此事必须循序渐进,不能大刀阔斧贸然行事,否则必然引起各方反弹,一旦因此导致局势反复,政局动荡,得不偿失。”
任何一种制度,都必然有其既得利益者为其保驾护航,谁想更改,必然遭致反噬。
眼下关陇门阀几乎废了,山东、江南两地门阀也极有可能遭受重创,但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些门阀盘踞各方上百年甚至几百年,早已根深蒂固,岂能瞬息之间便枯萎凋敝?
一旦其发起反噬,势必浩浩汤汤、惊天动地。
房俊连连颔首,看着李勣,道:“兹事体大,不敢擅动,可一旦完成,必然是名垂千古之功勋。叔父身为宰辅之首,于军方更是威望绝伦,自当领衔改革,创下百年盛世之基石。”
李勣默然。
他的确不在意功名利禄,也不在意权柄煊赫,但面对如此名垂千古之功业,当真能够无动于衷?
可一旦参与兵制之改革,势必成为此事之领袖,到时候大功告成,岂非又是一桩泼天的功勋?
这与他极力避免的初衷相背……
事情似乎又回到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