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眼下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萧瑀……
当然,这个时候话说的再狠也无甚大用,正是用人之际,即便有人两面三刀、朝秦暮楚,他也只能忍耐,绝对不能予以严惩,否则愈发使得人心动荡、士气低迷。
决战在即,必须避免一切不利之因素全力以赴……
一笔一笔帐都记在心底即可,他日成就大业,再一笔一笔清算,这点隐忍之心他还是有的。
帐下诸人齐齐起身:“喏!”
“传令下去,寅时生火造饭,卯时三刻,全军拔营,让军中司马严密监察,凡有造谣生事者,严惩不贷!”
“喏!”
军令很快传达下去,整座军营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有些话不敢公开说,但同一伍之兵卒躲在营帐内难免窃窃私语,即便有些人愚笨不堪不知潼关失陷意味着什么,但经由旁人叙说,也都渐渐明白过来。
军心慌乱是肯定的。
十万山东私军皆是临时招募,说是招募,实则与“抓壮丁”没甚区别,几乎将山东各地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壮劳力一网打尽,这些人虽然平素也曾作为府兵去折冲府轮值,却没见过什么世面,“当兵打仗”完全是无奈为之。
这些人大多数都抱着“既然躲不了,那就混一混”的心态,想要让他们决死冲锋几乎不可能,充其量只能打一打顺风仗。
世世代代遭受山东世家奴役、管辖,谁知道皇帝是哪个?
自从岁末之时窦建德起兵席卷河北、山东,兵荒马乱人命如草芥,所谓的“家国天下”根本不曾在这些平民、奴隶的脑海中有什么印象,大家只苛求着一家老小辛勤劳作得以果腹……
此刻终于明白了潼关失陷的意义,也明白了他们此番支援潼关,又跟随晋王殿下奔赴长安,实则是一条有进无退、向死而生的血路,这谁还能无动于衷?
只不过军中司马斩首了几十个在营帐内“造谣生事”的兵卒甚至校尉之后,这股慌乱被死死的压制下来。
然而恐慌就好像弹簧一样,压得越狠,受力越大,一旦反弹,力大无穷……
灞水奔流向北,远处的骊山已经染上青黄间杂之色,无论是灞水东岸的铜人原,还是西岸的霸陵原、白鹿原,田间庄家一片金黄,正由京兆府及各地县衙官员组织农夫收割粮食。
这几日天晴正是收庄稼的好时候,否则一场大雨极有可能毁掉一年的辛勤劳作……
好在眼下虽然正在打仗,但毕竟是内战,无论叛军还是朝廷军队都极其克制,面对加紧收庄稼的农夫并未予以袭扰,几乎视如不见。
毕竟无论最终谁在这场皇位争夺当中大获全胜,粮食都是稳定朝野的第一重要物资……
李靖与李勣分别穿着一身常服,骑在马上由几十个亲兵簇拥着由北至南巡视灞水防线。
灞水两岸一片金黄,凉风微动,秋高气爽。
策马徐行,李靖手里的马鞭指着不远处一座沿河而立的军营,哼了一声,道:“自晋王尽起大军由潼关而来,做出一幅玉石俱焚之架势,如今已经过了昭应,这沿河十余万军队居然无一人主动请缨渡河阻击,都在等着晋王大军开赴长安城下与陛下血战一番,其心可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