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恭此举不仅给当下的局势造成难以估测的影响,而其强硬的姿态也让诸人看出其对与晋王之“不敬”,纵然他朝成就大事,尉迟恭又岂肯老老实实对晋王俯首帖耳?
必定挟从龙之军功行跋扈之事,或许想要如霍光、杨坚那般做一回执掌朝政的权臣也说不定……
到那时候,他们这些人又要何去何从?
总不能跟着晋王出生入死抛家舍业,最后却成全了尉迟恭一人吧?
但眼下正值决胜之时,指望着尉迟恭指挥部队视死如归去打仗,若是针对其做下防范之举,难免使其心生不满,进而消极懈怠,甚至干脆改弦易帜……
所以,只能忍。
待到大局已定、奖赏酬功之时再作计较……
李道宗看着李治阴沉的脸色,心底一叹,想了想,解释道:“殿下未曾亲历战阵,殊不知战场之上要树立主帅绝对权威之道理,否则上下扯皮、人心不齐,焉能破敌斩将、大获全胜?殿下之身份尊贵,原本应当镇守承天门居中调度、安抚人心,到了这里,难免导致军权分散、军心动荡,鄂国公非是贪婪军权,实是不得不统揽军权,还望殿下理解。”
若是这个时候内部矛盾激发,岂有半分胜算?
这位晋王殿下固然聪慧,政治天赋极高,但毕竟年幼未曾经历波折,万一忍不住尉迟恭的跋扈从而做出过激的举措,那将葬送大好局面,功亏一篑。
而对于此间所有人来说,这场兵变只能胜、不能败,谁也无法承受失败的后果……
一旁的萧瑀看了李道宗一眼,低声道:“此事错在老臣,因担忧宫内战事故而谏言殿下入宫,希望能一次激励士气,早一些击溃守军以免夜长梦多,却不料影响了主帅权威,实是该死。”
他这么说是给大家一个台阶下,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至于是否被问责……谁不知这件事本就是李治自己的主张?
李道宗摇摇头:“倒也不至如此,殿下既然来了,的确可以提升全军之士气,不插手军务便是了。”
李治沉默良久,心头憋着一口闷气,也感到极大的担忧,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掌控尉迟恭、李道宗之流军权在握的将领,将来若不能妥善处置,自己即便登上皇位大抵也将是个傀儡皇帝……
难怪当初父皇宁愿背负“苛待功勋”之骂名亦要全力打压关陇门阀,实在是这些臣子心中对皇权毫无忠恕之心,只知一味的追逐利益永不满足,若是尾大不掉,必遭反噬。
但是当下,也只能忍气吞声。
大雨敲打在武德殿的窗户上噼里啪啦又疾又乱,惹得殿内诸人的心弦亦是紊乱焦躁,此刻将至天明,原先在偏殿歇息的大臣也都回到殿上,纷纷交头接耳,议论殿外的战况局势。
内侍不断烧水,使得殿内的茶水供应片刻不停,这一群平素颇懂养生的大臣极少熬夜,现在全靠着浓茶支撑,否则呵欠连天萎靡不振,实在是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