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则自西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这一项礼法又有几个朝代奉行不悖?
远的不说,就在前隋之时,隋炀帝刚愎自负、暴虐苛责,对朝廷大臣、文人学士动辄处以极刑,生死无常、斯文扫地,何曾在意什么礼法?
朝堂百官战战兢兢、朝不保夕,那个时候谁不希望仁君当朝?
软一些怎么了?
越软越好……
然而如今碰上一个仁君,却又嫌弃过于软弱,不能杀伐决断,没有明君之像……
贪心不足,此之极也。
刘洎默然。
事实上,他岂能不知遇上这样一位不杀人的皇帝是天大的好事?但正是因为李承乾性子软弱,对房俊言听计从,毫无果断心性,导致朝政迟早被房俊把持,军方压制文官,他这个宰辅如何更进一步,尽展一生抱负?
两人默默喝酒,气氛略有沉默。
一壶酒饮尽,萧瑀放下酒杯。
觉察到时辰不早,刘洎这才问道:“对于朝廷即将丈量天下田亩一事,宋国公如何看法?”
这是他的杀手锏,他不信萧瑀感受不到丈量田亩对于世家门阀的巨大威胁,虽然暂且不知陛下用意何在,但既然攸关到世家门阀赖以生存的天量土地,怎么可能疏忽大意?
作为天下第一等的门阀家主,萧瑀难道真的可以视如不见?
萧瑀摇摇头,淡然道:“陛下好大喜功也好,别有算计也罢,吾等既然为君之臣,自当忠于王事,万万不敢阳奉阴违,这件事是顺其自然即可。”
如今朝野上下对于丈量天下田亩一事多有猜测,有的说是陛下好大喜功,想要绘制一份精确无比的帝国舆图,传诸后世名垂千古;有的说是朝廷要收回土地归于国有,世家门阀想要重新拥有以往的土地需出资购买、登记入册……
但萧瑀知道,现在陛下与房俊一定在磨刀霍霍,就等着有人第一个跳出来阻挠丈量田亩,萧瑀就算再是担心自家的土地被朝廷所谋算,也绝对不肯当出头鸟。
无论是谁想要让他站出来对抗朝廷,那是万万不能。
陛下不喜欢杀人,房俊可不在乎多杀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