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默然。
对于房俊这番话,他信了七八成,既然已经成为众矢之的,各方人马都想用他的命做文章,自然紧盯了他的动静,当初突发奇想意欲趁着所有人不注意而赶赴洛阳,实在是异想天开了,不仅未能瞒住别人,反而给了那些人可乘之机。
如果各方势力都派出死士想要将他在半途截杀,那么最幸运碰上的自然是房俊派出来的人马……
而且有房俊这般大张旗鼓的调派骑兵袭杀,惊动四方,旁人自然投鼠忌器不得不偃旗息鼓,任凭这样一个好几回白白溜走。
所以我真的应该感谢房俊?
他狐疑道:“如果这件事的确应该感谢你,你这厮又岂会拿出八十万贯赠送给我?”
房俊一脸无辜:“殿下这就是不识好歹了,我送钱给殿下难道还能有什么坏心思?这钱的来路虽然看上去冠冕堂皇,但毕竟是逼着那些宗室郡王们变卖产业才凑出来的,当时迫于压力不得不忍痛赔偿,事后却必然怀恨在心,想法设法将这笔钱弄回去……微臣将其捐赠与殿下,襄助殿下完成营建东都的任务,更为东都建设增砖添瓦,其中固然有些不得已而为之,可毕竟算得上是高风亮节、一心为国,殿下岂能怀疑微臣的初衷呢?”
李泰冷笑:“虽然不知你玩弄什么把戏,但你绝非这般好心。”
这笔钱若是房家收入库房的确不妥,可转送给陛下却是毫无阻碍,既能讨得陛下欢喜又能离间陛下与宗室的关系,无论如何都比赠送给他李泰来得更好。
这可是八十万贯,营建东都所需耗费之钱帛一下子解决了一半……
房俊摇头叹息,喝了口茶:“殿下既无磊落之胸襟,更无深远之谋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着实令人寒心。”
李泰头痛:“行了行了,我也不问你到底藏着什么坏,这笔钱算是收下了,你派人刺杀我一事我也暂且放下。我只问你,此行前来洛阳为何?”
“赶赴解池上任,途径洛阳,知殿下在此,故而前来相会,一叙旧谊。”
“现在叙完了,时辰不早,请上路赶赴解池吧。”
李泰只想将房俊赶快撵走,否则若是此人逗留长安,势必掀起风波。
解池盐务攸关河东世家的根本利益,而洛阳又是河东世家的大本营,城中军政双方各级官员牵涉极深,鬼知道那些世家门阀会如何反抗房俊整顿盐务,而房俊又会在什么时候对那些世家门阀开刀?
赶紧撵去解池,眼不见为净,免得自己陡增麻烦。
房俊对此避而不答:“洛阳城果然是‘三河之地’、自古繁华,今日上元,城中数条街巷彩灯林立、川流不息,如此欢度佳节所需之钱帛堪称奢靡,较之长安似乎更胜一筹。”
提及这个话题,李泰便叹了口气:“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原本也不过是皇城之前有一些花灯,城内百姓凑凑热闹,但因为本王之缘故,那些世家门阀临时制作了数百花灯,各个家族争奇斗艳,看似相互攀比,实则向我示威。”
所谓“庆祝魏王莅临洛阳”而临时搭建的花灯布满洛阳城的几条主要街道,皇城前与定鼎门大街交汇的天津桥附近已经被花灯填满,如此盛大之灯会吸引洛阳城内各处里坊的百姓走上街头参与,行人摩肩擦踵、川流不息,繁盛热闹较之往年更胜。
这是在向他宣示世家门阀的能力与团结,可以想见,在以后营建东都的过程之中一旦触及世家门阀的利益,将会遭受怎样的抵触与阻挠。
房俊眉梢一挑:“既然是示威,或许也将微臣包括在内了?”
论及触动世家门阀之利益,负责营建东都的李泰还只是“有可能”而已,而肩负整顿盐务事宜的房俊则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