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
许敬宗应下,看着其余几人:“中枢确立新政十余项,其中丈量田亩为首。大唐承袭前隋,破除万难一扫沉珂,国力蒸蒸日上,睥睨四海、一统八荒。然则由于隋末天下动荡、数十路匪盗相互搏杀,导致人口流失、土地隐没,对于国家征缴税款、制定政策、兵员募集等等影响甚坏,长此以往,将成为帝国顽疾。故而中枢制定计划,丈量天下田亩编纂入册,一则制定含纳九州的舆图,再则也能对人口、土地之详情了如指掌,还望诸位竭诚相助。”
场面很是沉闷,诸人皆闭口不言。
虽然并不明确中枢丈量天下田亩的真正用意,但世家门阀趁着当初隋末乱世之时吸纳、抢占的土地无以计数,一旦被丈量出来,肯定没有好事。
但此项政策乃是中枢所制定,当做国策在全国范围内施行,谁能抵挡、谁敢抵挡?
李泰看了看段宝元、贾敦颐,伸手敲了敲面前的案几,淡然道:“贾刺史、段少尹,表个态吧。”
贾敦颐闭口不言。
段宝元轻咳一声,缓缓道:“兹事体大,影响甚广,需要整个河南府群策群力才行。但现在府尹遭受审查,河南府群龙无首,无人能够出面主持大局,依我看不妨暂停一些时日,待到对府尹的审查尘埃落定之后再行启动。”
没有裴怀节这个所有河南氏族共同推举出来的“代言人”主持大局,谁能让各地世家门阀全力配合?
李泰看向阿史那忠。
阿史那忠明白李泰的意思,朗声道:“国家政策,岂能因某人而停滞不前?许尚书可循河南府之土地名册制定详细计划,而后整个河南府衙门全力配合、予以施行。在此过程之中,谁敢扯后腿就拿下谁,任谁也不能抵触中枢之政策,更不能抵触陛下之皇命!”
他现在就是钉入河南府的一颗钉子,誓要将这块铁板钉出一个窟窿,然后彻底扯碎。
段宝元不以为然:“河南府的土地账簿并不健全,起因是隋末之时天下攻伐、土地归属一塌糊涂,立国之后依从惯例谁占据就由谁耕种,乱七八糟莫衷一是,很难清晰界定所有土地的归属,若无府尹号召各地门阀,怕是无法厘清。”
许敬宗冷笑道:“谁跟你说谁占据就由谁耕种?武德五年,尚书左仆射、司空、魏国公裴寂主持尚书省,便曾派人前往各地编纂土地账簿,各家各户之土地皆登记在册,否则这许多年来朝廷赏赐有功之人的永业田从何而来?各家土地皆在册,然则现在洛阳周边已经再无可赏赐之田,田地都去了哪里还用问?汝等治理河南,却连接世家门阀吞并土地、隐没丁口,导致河南府的府兵常年不能足额,现在还混淆事实企图往隋末乱世推搪,简直无耻之尤!”
每一次王朝兴灭、皇权更迭,都意味着一次权力的清洗、重组。
王朝开国之初,肯定是经过常年混战,人口在战争之中大量湮灭,土地出现富余,这些富余的土地便成为新的权力集团所分配的利益。
大唐这才开国三十年,当年战争最为残酷、人口减少最为严重的河南地区便无可分配之土地,任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