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敦礼正色道:“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人生匆匆数十年,纵然高官显爵、宰执天下,若无实际之贡献,也不过是青史之上一行字,恍惚而过、谁人在意?
反之,若能做出一番实打实的成就,譬如改革大唐军制使得大唐军队横行天下、所向无敌,护卫帝国繁荣昌盛,那么纵使百年、千年之后,人们一朝提及,亦是赞誉无数。
房俊点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待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莲叶深处,崔敦礼才问道:“不知郑仁泰何时这般隐秘?”
再者说来,这也正是符合他自己价值观的事情,怎会拒绝呢?
房俊颔首赞许,而后嘱咐道:“不要将眼光局限于一部之内,往后将精力更多放在军制改革的商讨、施行之上,至于部务不妨多多依仗刘仁轨。刘仁轨其人跟随我多年,性格粗犷、一片赤诚,或许在政策上略有不足,但对于实务却很是稳健。”
房俊拆开信封取出信笺,一目十行的看完,道:“回去复命吧,就说我已知之。”
那人躬身后退三步,这才转身,在家仆带领之下原路返回。
房俊直接将郑仁泰的书信递给崔敦礼。
志存高远,不外如是。
……
让人送崔敦礼出府,房俊又在水榭之中坐了一会儿。
他在思虑李承乾的反应,以及对两人之间的关系仔细捋了捋……
按理说,房俊力挺李承乾使之从太子顺利登基为帝,从龙之功当世第一,而李承乾也对他言听计从、放心倚重,若是继续这般发展下去,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定然流传千古。
可时局动荡之下,房俊不敢将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寄托于李承乾一身。
宗室是他唯一不能插手的地方,却又是当下最潜流涌动的地方,不可知、不可控,万一当真有人存了悖逆之心且付诸于行动,房俊不敢确保李承乾安然无恙。
一旦李承乾的安全出现问题,局势将会彻底反转。
所以房俊必须未雨绸缪,构筑一条即便洪水滔天亦能自保阵线的堤坝。
对于李承乾的态度倒是没有太多抱怨,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李承乾的性格,仁慈也好、宽厚也罢,都是有限度或者要置放于一定环境之下的,一旦自身缺乏安全感,惊疑、猜忌、气量狭隘等等缺点就会瞬间放大。
否则历史上也不至于在感受到兄弟们威胁到储位之后非但不思过改过、反而造李二的反。
不少史书上评论其行为是“孤注一掷”,其实并不妥当。
“孤注一掷”的意思是还有一丝希望,可当时的李承乾纠集了一批阿谀逢迎、做梦都想着从龙之功的乌合之众,去造他如日中天、威望绝伦的父亲的反,哪里有半分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