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则拧着浓眉,手指着海岸边一堆一堆冒起的浓烟,问身边的裴行俭:“那就是煮盐?”
裴行俭现在几乎成了房俊的长史,所有内政事务都要经由他的手来处理,而他也似乎对于政事比军伍更感兴趣,知道这是难得的锻炼自己的机会,不叫苦不叫累,任劳任怨。
闻言,裴行俭点头说道:“没错,吴郡自古以来就以煮盐闻名天下,武原镇甚至家家煮盐为生。”他手指着海岸线后面连绵起伏无边无际的芦苇荡,说道:“这里都是盐碱地和沼泽,树木很难生长,所以这些芦苇就是煮盐的燃料。海水取之不竭,可随时随地熬煮成盐,但是燃料却是稀缺,芦苇易燃但不耐久,火力也不够硬,因此煮盐需要大量的芦苇。眼前的这些芦苇荡早已被各大家族占据,甚至各自派出族中的死士战兵看守,绝对不允许旁人染指,江东个世家之间时不时便因为砍伐芦苇过界而发生争斗,每每都要闹出人命。”
房俊奇道:“此处应该是华亭镇的地域吧?”
裴行俭自然知道房俊想的的是什么,苦笑道:“那也没用,您的前任那位杨修武,已经将这些芦苇荡租给了各个世家,末将看过华亭镇的账目,契约上写的是租三十年,您猜猜一共租了多少钱?三百贯,呵呵……”
房俊心中泛起怒火。
这里是我的地界啊,若是寻常百姓割苇煮盐讨个生活也就罢了,那些世家凭什么占据了此地,来占我的便宜?
“哼哼,本侯的地方,岂容那些世家撒野?”
裴行俭吓了一跳,他可是甚至这位大总管的脾气,赶紧劝阻道:“大总管,非是末将怕事,江东士族大多视煮盐为家族的重心,贩盐和海贸,一直都是江南士族的主业,相对来说他们虽然将土地视为根本,却绝对不会放弃煮盐和海贸的丰厚利润。现在您即将筹建市舶司,就等于是将江东士族的海贸生意断绝,若是再打煮盐的主意,这些江东士族想不跟您拼命都不成了!”
市舶司就等于斩断了江东士族的一条腿,逼着他们要么加入市舶司乖乖的任由朝廷收税,要么偷偷摸摸的搞走私。有煮盐这一块的利润跟着,他们还能忍气吞声。可若是连煮盐都给断了,那就等于将人家两条腿都砍掉,那是不给活路了!
岂不是逼着江东士族铤而走险,搞出大事情?
别看眼下皇帝对房俊几乎言听计从无比依仗,但若是将江南搞得乌烟瘴气甚至烽烟处处,那绝对不会让房俊好过!
房俊呵呵一笑,随意说道:“你以为本侯会强硬的将这些芦苇荡收回?不不不,根本用不着,本侯只要略施手段,就能让这些芦苇荡统统全无用处。”
“呵呵……”
裴行俭干笑两声,偷偷撇撇嘴……
没了海贸的暴力,煮盐就是江东士族嘴里最后一块肥肉,过惯了锦衣玉食珍馐美酒的奢侈生活,那些标榜着“耕读传家”的士族老爷和世家子弟们,能受得了只是依靠田地的那一点产出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