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堂内,壁上、桌上尽皆燃了蜡烛,微黄的烛光将整个屋子照得甚是明亮,地上铺着光洁的地板,房屋四角尽皆燃着青铜炭盆,盆内炭火正旺,热浪滚滚,温暖如春。
刚刚那名侍女已然褪去侍女服饰,换上一身绯红绣金石榴色的薄罗群,腰间系着一根玉色的锦带,勒得腰如束缟,愈发显得身姿窈窕、纤长秀美,明艳里带着三分英气,分外撩人。
一张雪白秀美的瓜子脸此刻正满是惶然,长长的睫毛扇翕几下,纤手已然抓住了善德女王的胳膊,疾声道:“姐姐,万万不能答允那个唐人!妹妹就算是死,也绝不愿嫁去大唐,不愿离开你!”
善德女王明媚的俏脸上现出懊恼的神色,轻轻拍了她的手一下,嗔道:“谁叫你胡闹的?这下子麻烦大了吧,姐姐我也不知如何收场了!”
说着,缓步走向靠墙的梳妆台,坐下之后,任由侍女上前给她卸去妆扮。
那女孩亦步亦趋,站在善德女王身后,从镜子里看着她,苦着脸道:“谁知道他是这种人呐?本以为是一位名声远扬的少年豪杰,惊才绝艳冠绝天下的人物,这才想要见识见识嘛,可哪里想到居然与那些臭男人并无不同,贪花好色浅薄无耻,简直可恶!”
她嘟着嘴,一脸颓丧。
既有偶像破灭的失落,更有陡然被麻烦缠身的懊恼……
善德女王也有些发愁,待到头顶的金冠被侍女卸下,一头乌鸦鸦的秀发瀑布一般披洒下来垂在肩头,这才抬起眼眸,轻叹一声,蹙起黛眉道:“此人的确难以掌控,不过在我看来,却非是那等浅薄之徒,大抵是看出了什么端倪,这才故意刁难。”
女孩惊讶的张开小嘴儿,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他一个唐人,如何能够认出我来?”
善德女王微微仰起脸,侍女用从大唐商贾那边得来的细棉布蘸了水,将她面上的妆容轻轻拭去,露出内里白皙的肌肤。
“倒不一定就是认出了你,识破了你的身份,或许试探的意味更多的一些……但他若是揪住此事不放,的确很麻烦。长安虽然有两国结盟之倾向,但不知为何其国内诸多大臣一口咬住要让我退位,迎立大唐皇室成为新罗之主,这与大唐以往自诩礼仪之邦的做派大为不同,不知是否其国内发生了什么动荡,这才导致政策转变……但终究那边还是松了口的,大抵是为了保障大唐皇帝御驾东征之顺利,不愿节外生枝。此刻正是两国结盟的节点,这个房俊虽非宰辅,但是对于大唐皇帝的影响力极大,若是因此使得他恼火我们不肯将一个侍女赐予他而心生恼怒,故而从中作梗,结盟之事怕是要横生变故。”
善德女王轻声述说着局势,成熟明媚的俏脸上满是疲惫和无奈,身为小国欲在夹缝之中挣扎求存,实在是太难太难,她以一介女流之身挑起新罗存亡这副重担,实在是压力太大。
况且新罗国内亦非是铁板一块,各种勾心斗角各种阴私龌蹉,令她必须时刻绷紧心神,否则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之境地……
女孩俏脸煞白,洁白的贝齿咬着樱唇,颓然垂下头去。
因为她一时之间的任性行为,导致姐姐陷入困境难以解决,心里自然后悔。但是转瞬之间,便将这股悔意转化为恨意,若非那个房俊贪图自己的美色意欲将自己收入床帏之间亵玩,又怎会让姐姐如此烦恼呢?
这个好色之徒,干脆掉进海里淹死了才好……
咬了咬牙,她心里忿忿的想着。
外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未几,一个女官神色惊慌的快步入内,疾声道:“陛下,刚刚金庾信将军来报,说是那位大唐侯爷出了王城之后,在城内遭遇刺杀……”
“砰!”
善德女王失手打翻手边的一个胭脂罐子,失声道:“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