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涵有个女师傅,江湖绰号“云里燕”,天蚕丝乃是其独门绝技。
云里燕最宠爱子涵,她的成名绝技“袖里销魂”被李子涵学了个十足十。
不过,恐怕云里燕当初教徒弟时,也没想过李子涵会把这手袖里销魂用在追媳妇上。
李子涵在一片叫好声中,高举金牌,深深看向明月,朗声接令:“小生的下联是,《尧生日,星耀破春晓,聚日月齐明》。”
女良为娘,女家为家,女子为好。
那日梅娘与明月说起她的亲事,既担心又期盼,语重心长,言说,女儿家出嫁乃是归家,有了夫家有了子女,这个好字才算是真的好。
明月当时听了不以为然,却妙手偶得了这个上联,其实,对未来心底也暗暗期盼的。
日尧为晓,日生为星,日月为明。
李子涵日日被先生提点着光复河山,抚治九州,自是将尧舜禹汤,历代贤王时时记在心上。
又因为那日暗探们访出谢家小姐闺名,子涵哪一日不口头心头念上几回。
此刻不经意的一答,江山与美人,便把心中藏得最深的两个念头露了出来,却不知道,到底是念江山多些,还是念美人多些。
这下联别人还不觉如何,明月心头一跳,竟暗含自己闺名,这人,是如何知道的?
他,还知道了什么?
他知道便罢了,这当众暗喻,是什么意思?
隔着无数人海,明月看向李子涵,视线一碰,竟都轻轻一震。
明月忽的明了那人眼里的火热与情谊,不由得心乱如麻,又烦躁又喜欢。
想到别扭处,在薄纱下咬住唇,瞪了李子涵一眼。
李子涵借令传情,眉目示意,心里正忐忑呢,痴痴地看着伊人,孰料竟被瞪了一眼,这一眼,把他半边身子都瞪麻了,心砰砰乱跳。
小妮子懂我心意?
这是怪我鲁莽?
还是对我有意?
颠三倒四,胡思乱想,他哪知道少女心事最费疑猜,明月隐隐察觉自己的心意,又怪他扰乱心绪,竟生出刁难之意。
“李世兄身手真是了得!”明月赞道。她只赞身手,却不赞接令接的巧妙,此中玄机,一百个人恐怕一百零一个也不知为什么。
可怜李子涵,杀进杀出,总算从李公子变成了李世兄。
“这最后一令乃是天字一号令,乃是一首词谜,《下珠帘焚香去卜卦,问苍天侬的人儿落在谁家?恨玉郎全无一点真心话。欲罢不能罢,吾把口来压。论文字交情不差,染成皂难讲一句清白话。分明一对好鸳鸯却被刀割下,抛得奴力尽手又乏。细思量口与心俱是假。》。李世兄可不要掉以轻心,连中五魁才是好呢!”
谢瑾几个接连失利,不由锐气尽失,第五局勉力支持,却各自为政。
李子涵挟威而来,势如破竹。
狭路相逢勇者必胜,气势一低一高,岂可同日而语,纵是不懂蹴鞠的幼儿,也能猜出谁要赢了。
这番龙争虎斗引得主桌那边的长辈们,也踱至一旁观看。
王谦伯看着两个傻儿子又被系成一对呆鹌鹑,不由叹了口气,冲着李文泽说道,“子涵侄儿赢了,你这家伙一身骨头没哪比我出息,偏这儿子养得好,也不知你怎么调教的!”
李文泽嘿嘿一下,心说道,怎么调教的,倾半国之力有人费心调教,再教不出来,那明德老皇帝要气的从地底爬出来了!
心里又叹了一口气,你也别羡慕,我还窝心呢,那是我儿子么,那是祖宗!
王谦伯又冲韩澄说话,“韩老弟,你外甥女这迷,你听过没?”
韩澄也心里不痛苦,眼见今天李家小子拿了头彩,自己儿子生生当了绿叶,也不知天远与明月这丫头的事,会不会没谱。
见王谦伯问话,没好气的说道,“王兄好歹也用用脑子,两个肩膀扛着大头,不能光想着吃饭。”
王谦伯被他噎的一梗,脸红脖子粗,气的胡子都翘起来,我说什么了我,我就问问你听没听过,怎么就跟踩了你尾巴似的。
腹诽半天,冷哼一声,“我的脑子就是不用也比你好使。”
说完低头思寻。
是了,这词,第一句“下”去掉“卜”就是“一”;第二句“天”落下了“人”就是“二”字;第三句“玉”“无一点”是“三”;第四句繁体“罢”去掉“能”是“四”;第五句“吾”去了口是“五”;第六句即从“文”和“交”
析出“六”;第七句“皂”去“白”是“七”;第八句“分”割了下部是“八”;
第九句“抛”得力尽,又去了手,乃是个“九”;第十句“思”去了“口”和“心”是“十”。
这谜底,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王谦伯猜出谜底,挑衅的看了眼韩澄,此老虽上了年纪却一贯的有些孩子气,盼着韩澄答话,好炫耀炫耀。
韩澄哪里理会他,往蹴鞠场中望去,此刻大局已定,李子涵一记漂亮的鹞子翻身,又从韩天远手里夺了金牌。
饶是韩天远好脾气,也恼恨他起来。
“百万军中卷白旗,天下归心少人提。
秦王怒斩余元帅,詈竖子言去人欺。
吾阅青史常掩口,辛苦无干夜自讥。
雷劈金龙横腰斩,分筋哪用钢刀袭。
恩仇常在人长空,千载终须一撇离。”
李子涵手持金牌,凌空连纵,一步一句诗,十步之后,落在明月跟前。将金牌奉上,“得小姐吉言,子涵幸不辱命!”
在叫好声中,谢襄哈哈大笑,“李贤侄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古有曹子建七步成诗,今有李子涵十步猜谜,文坛佳话啊,哈哈,贤侄,这可让我主人奖你什么好呢,来来来,我们都回去敬几个后生子几杯!”
说罢,亲自上前挽了李子涵的手,欲拉他回席。
李子涵却单膝跪地,“谢伯父盛情,伯父说到奖励,子涵确有所求!”
谢襄不意他有此举,吃了一惊,倒笑了,“子涵起来说话,不知贤侄所求为何?”
“子涵想求谢府红莲一朵,早晚供奉,佐墨添香!”这一声斩钉截铁,大有金石之声,因为紧张,少年的尾音还有点颤。
众人的视线均落在明月身上,风姿卓越的少女盈盈玉立,正如一只新荷。
雾寰云鬓,覆盖丽容的薄纱正被一朵红莲压住。
没有人说话,可所有人都隐约猜出,李子涵,所求红莲,怕是此红莲非彼红莲。
谢襄为难的打个哈哈,看看自己的女儿。
明月心里喜悦,上前抱住谢襄的胳膊,小女儿姿态十足,娇憨充愣道:“李世兄所求倒也不难,只是那池子里的红莲要清晨采来,才是好哩。待明朝我让人送去府上好了!”
这正是,人算哪如天算,姻缘自有因缘。是冤家早晚聚首,参离别盛宴飞英。
痴爹娘白费心肠,大舅公空生欢喜。施手段花落谁家,风云起李氏门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