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年华。
嫖哥来的时候,陈冬还有些恍惚。
老谭的死讯太突然,突然到他有些无法接受,甚至一下子迷茫的失去了方向。
就仿佛初入江湖的菜鸟,幸运得结识了经验丰富的老鹰,如得良师益友,贵人相助。
可是菜鸟才刚刚学得少许展翅高飞的技巧,蓦然回首,老鹰却不知为何折翼摔落。
老谭给陈冬留下一个比天空还要精彩的舞台,自己却无声无息的黯然退幕。
“他离开松江,没有官方的人跟着?”
“有,死了。”
陈冬坐在沙发上,眼眸有些殷红,嘴上的烟一根接一根的抽:“人现在在哪,我得去送送!”
嫖哥摇了摇头:“辽省警方没有公布事故地点,只是单方面通知了司机的家属。先别去了,去了你也见不着。”
“哎!!……”
“帝都公安部已经接手,我爸派人去了,不让见。”旁边的陆涛突然插了句话。
嫖哥眯了眯眼睛,轻声问道:“这位是?”
“介绍一下,陆涛,我哥们儿,也是宝丰总部派来的项目负责人……涛儿,这是嫖哥,华兴公司总经理。”
陆涛笑呵呵的跟嫖哥碰了杯酒,俩人简单的寒暄了两句。
嫖哥不动声色,眉毛轻跳几下,心里非常诧异。
他没听过陆涛这个人,却知道宝丰集团有个姓陆的大股东。
年纪轻轻就能掺和这么大的开发项目,身份背景自然不简单。
最重要的是,他作为华兴公司的高层,根本没接到集团总部派遣负责人的通知,但陆涛这个微服私访的钦差却先跟陈冬喝上了酒,俩人的关系显然不一般。
嫖哥很惊讶,陈冬居然还有这么一层通天关系。
“呵呵,我跟陈冬是大学同学……集团的队伍要晚点到,我先来松江玩两天。”陆涛似乎是看出了嫖哥的疑惑,于是笑着解释道。
“哦……那挺好”
陈冬始终眉头紧皱:“嫂子那边怎么办,会不会有危险?”
嫖哥沉声回道:“她在国外很安全,你不用担心。当务之急,是咱们得保住华兴的股份,别让老谭的一辈子的心血白费了。”
“保!除非我死,不然谁也拿不走!嫖哥,你放心,我陈冬不是篮子,卖股份套现的事儿,我干不出来……再说,这么大的蛋糕,不吃一口,我不甘心。”
嫖哥三番五次提醒股份的事儿,其实也是在试探陈冬有没有离场的想法。
老谭连东北都没走出去,便车毁人亡,陈冬一个刚毕业的小年轻,冒蒙扎进一潭深不见底的浑水里,多方压力下,心生退意也是人之常情。
“但愿你能抗住吧!”嫖哥点点头,继续说道:“有了老谭的股份,你就是华兴的股东。理论上,华兴公司名下的几块地皮,以及所涉及的开发项目,咱们都有机会参与。这相当于一个资质,一张入场券。现在,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你自己当房地产开发商,成立建筑公司。要么跟别人合作,寻找有能力开发的公司,收购,控股,或者签委托协议。但归根结底,得有本钱!空手套白狼,以你的关系和背景,够呛能行得通。”
陈冬闻言,思考了几秒,随即目光热切的看了眼闷头喝酒的陆涛。
“你看我干鸡毛?”
“涛哥!……”
“操……”
“你可是我大哥!兄弟能不能起飞,就看这一把了,大哥不意思意思,给整点钱?”
“……”陆涛往后缩了缩脖子:“你竟扯犊子,我能有多少钱,盖个厕所都不够!再说,我现在代表宝丰集团,是投资方,不能挖自己家的墙角啊!”
“没有钱,你找你爸借啊!”
“……”陈冬一本正经的分析道:“涛哥,宝丰的投资收益,也不全归你家吧?就算收益进你爸兜儿,跟你也没啥关系吧?你现在一个月才拿多少工资?可咱们如果一起把这个事儿干成了,都不用往长远了说,随便几个小工程,不就是实打实的钱儿揣兜么?”
陆涛摆摆手:“拉倒吧,别忽悠我……旧城改造,政府主导的开发,没那么容易获利。盖个房子得走多少手续?随便哪个部门都能卡死你!更何况,华兴公司内部太乱,你信不信没等蛋糕端上桌,就得先干死几个!”
“我现在是大股东,嫖哥是总经理,你不是宝丰太子么,咱们三还不够上桌?而且,政F的关系,咱们也有……”
陆涛皱眉:“你才回松江几天?关系能跟那些老炮儿比?”
陈冬瞪眼喊道:“朝你借点钱,咋这么费劲呢?多好的机会,你就说干不干吧!”
“操,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涛哥!酒我干了,你随意……”
陆涛无语:“我他么来松江喝花酒的,你丫非得跟我谈买卖……真扫兴!”
“你把事儿办了,啥花儿我都给你安排!”
“不是不能借,但你叫我大哥,肯定不好使。”
陈冬回道:“只要钱儿到位,我叫你爹都行。”
陆涛呵呵一笑:“不行,那不差辈了么……我就想当你姐夫!你想想招儿,帮我拿下你姐,投资立马到位!”
“擦,那不扯么,她不喜欢你,我有啥招儿,还能给她下点药儿?”
“不用下药!你姐肯定对我有意思,就差你点炮了……那天我俩都亲嘴儿了……”
陈冬满脸不相信:“吹牛逼,韩清雪能给你苦胆打出来。”
“不信?我最少亲了五分钟!来来来,你把酒倒上,我好好给你讲讲过程!”
“……”嫖哥在旁边都听懵逼了。
怎么聊聊钱的事,突然又研究上姐儿了?
他有点替老谭后悔,这俩小比崽子好像挺不靠谱的。
现在这时节,出门都可能让车撞死,还寻思泡妞呢,真他么没心没肺!
推杯换盏,酒过多巡。
三人低声闲聊,偶尔探讨开发项目,逐渐都有了些醉意。
大理石桌面上的空瓶越来越多,灯芒昏暗下,陈冬沙哑的嗓音突然幽幽响起。
“嫖哥……”
“你说,老谭会不会,还没死?”
嫖哥一愣,神色漠然。
“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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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市区某咖啡厅。
两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在靠窗的位置相对而坐,笑语嫣然。
“挺好的……你现在算学成归来,衣锦还乡了,公司办的也不错。”
“难啊,孤军奋战,一步一个坎儿!红姐,要不你出来跟我一起干吧?”
周红笑容和善的摇了摇头:“算了,我没什么能力,也没野心,呆在院长身边,干点利索能力的事儿就好。”
何雨霏轻咬粉唇,神色诚恳:“红姐,我真希望咱们俩能一直在一起,就像从前那样儿。有你在身边,我心里踏实。”
“再看吧,或许以后有机会……对了,沈泉找我了,谈了下开发的事儿。”
“找你干嘛?院长不是把这件事交给我负责么?”
周红叹了口气,目光中透着些许不忍和怜悯:“沈泉说跟你谈不拢。”
何雨霏皱着秀眉,咬牙切齿:“这个贱人!”
“他会帮咱们拿到孤儿院区域的自主承建权,条件你应该知道……院长答应了。”
“为什么?!就不能想想其他办法么?”
“没办法,也没时间了,这次机会对院长来说,太重要了。她把所有身家都押了进去,目的就是为了搭上二公子的车。如果不能自主开发,咱们院大概率会被取缔,或者由政F接管。那样的话,孤儿院里发生的很多事儿,就藏不住了,藏不住,就会死很多人。”
何雨霏瞪着美眸,身体有些颤抖,努力深呼吸几次,沉着声音说道:“所以,就要牺牲我?”
周红淡漠的摇摇头:“牺牲?不,这只是你自己选择的结果,也是你必须付出的代价。否则你凭什么成为人上人,你凭什么过着别人羡慕的生活?想收获,得先付出,这是社会的规则。”
“这是两码事儿!”
周红摇摇头,轻声道:“雨霏,别傻了,我知道你很努力!但是,这么多年,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能上大学的有多少?能出人头地的有多少?初生就在泥潭里挣扎,从小衣衫褴褛,温饱尚且无法满足,步步艰辛是常态,又何谈去欣赏世界的美好?
院里跟咱们同龄的孩子有几十,但是像沈泉这样有机会结识贵人的幸运儿,这么多年,只有他一个。没有院长的资助,你能去帝都上学?没有院长的照顾,你能刚毕业就开公司?又是谁给你介绍的人脉关系?当初连生存都难,如今你却能光鲜亮丽的坐在写字楼里,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美女老板。”
周红沉声问道:“雨霏,你牺牲什么了?”
何雨霏的眉毛皱得越来越紧,语气激动:“红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始终对院长很感激……但是,挣钱的办法有很多,孤儿院发展的方式也很多!你不觉着,咱们现在走的路,越来越歪了么?”
“往前走的路,从来就不是直的!歪门邪道也好,杀人放火也好,不管院长用什么办法,总归养活了你我,养活了一帮没人要的孤儿。咱们欠她一条命,至于别的,都是小事儿。”
“你这话,怎么不跟沈泉说?”
周红也不尴尬,笑呵呵的回道:“他现在狗仗人势,院长都没办法,我说了也没用。”
何雨霏哑口无言,久久无语。
“我亲自去找院长谈!”
“别去了。院长知道,你从帝都归来,就一直想单干。她让我转告,做成这件事,你可以自立门户。”
何雨霏沉思良久,随即轻轻点头:“明白了……你们觉着,这笔交易很划算。行,我会说服沈泉!”
周红笑道:“想开了?”
“跟他上床,那不可能!我有别的办法……反正让他帮忙就行了。”
“那就好。”
“就这样吧……红姐,我先走了,还得去公司一趟。”
周红点点头:“有空再聚。”
何雨霏起身便走,心中思绪烦乱。
“雨霏,多回院里看看,不管怎么说,我和院长都是你的亲人。”
“……”何雨霏顿了一下,回头给了个略显苦涩的笑容,随即长腿连迈,走得很洒脱,很决绝。
无关挟恩图报,只是当感激和恩情转变为赤裸裸的利益时,任何的借口和理由都会显得有些牵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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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
难得回家吃顿饭的陈冬,突然接到了霍君发来的短信,然后在韩清雪的死亡凝视下,他不得不提出临时有事儿,暂时离开。
韩同倒没说什么,还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母亲杨凤芝稍有怪责,也是慈和的嘱咐着注意安全。
“陈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