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于君天邪意识中的另一个‘他’,发出低沉邪恶的笑声,在君天邪的耳旁回荡着。
“别装蒜了!你为什么要杀了全船的人?”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杀几个人算得了什么,有需要你这样怒气冲冲的吗?’
“再怎么说人家也算是对我有救命之恩,你这样做岂不是太过分了?”
相较于一方的怒气冲天,另一个“他”则是语如寒锋的漠然。
‘说得真动听啊,什么时候我们的君少爷成了知恩图报的大好人了?’
“至少我不像你那样喜欢滥杀无辜!”
‘滥杀无辜?是指那两个婊子吗?还是船上那些无用的废物了?你自己也清楚,留着这些人的性命,总有一天会泄漏你的行踪,不是吗?’
“那也不必杀了他们。”
‘不这么做,难道你有其它更好的办法?到现在你还不肯承认我就是你,你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我只是把你心中的意愿付诸行动而已。’
“你……!”
君天邪很想说并非如此,但面对一个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的“他”而言,虚心的否认实在也毫无意义。
‘其实你会这么生气,无非也是为了那两个女人而已。只是一夜风流的对象有值得让你这样失常吗?世上的女人除了‘她’之外,其它的不过是一些残花败柳,会为两个婊子与我动怒正是你还不够成熟的表现。’
君天邪本来被说得哑口无言,但“他”的一句话说中他心底处最深的恐惧,不由又激动起来。
“你还是不肯放弃对‘她’的妄想?”
‘又说错了,我就是你,是你不肯放弃对‘她’的妄想才对。’
君天邪激动得全身颤抖,怒道:“你和‘她’之间是没可能的!别作梦了!”
‘嘿嘿嘿!不是你对‘她’异乎寻常的感情,这世上又怎么会有我的存在呢?事到如今,才想要阻止我是没用的了,等到我杀掉老头子的时候,也就是我取代你‘君天邪’的时候了。在那之前,你就为我好好保管这具躯体吧。’
对谈的另一个意识沉默下去,无论君天邪如何努力,也无法使“他”再开口说一个字,但短短几句所带来的巨大阴霾,却盘据在他心头上,久久不去。
良久之后,一个阴郁的像是在毒水中浸过一样的声音,回荡在无人的船舱内。
“我绝不会让你得到‘她’的,你等着瞧吧……”
这夜过后,“多恼江”上的名妓夜相思,以及她那华丽的画舫“春意浓”,就像是在空气中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人看过他们的踪影。
而真正知道“春意浓”和其上所搭乘的九条人命,其命运中最后归宿的,除了君天邪之外,恐怕就只有江底下那些不会开口说话的鱼儿了吧……
“剑楼”是享有百年以上历史的正道第一用剑大派,即使是“白道联盟”中隐隐与其分庭抗礼的“小刀会”,亦因为与“修罗堂”同为近十年才窜起之新兴势力,在声望上仍不如前者般受到武林中人所崇敬。
“剑楼”这一代的楼主“剑圣”封虚凌,以一手“君子圣剑”扬名江湖,被“武脑”诸葛我愚评价为“天下第一守剑”;和“小刀会”的会主“飞刀”李无忧同样被视为当今正道的两大支柱。
“剑楼”以七层楼分级,最高层当然是“剑圣”本人,刚入门的弟子属于第一层,以此类推……层级分明,壁垒极深;名列三英之一的“剑侯”楼雪衣因为其身份特殊,加上本身的天资过人,故能在区区二十七岁时就挤身至第五层楼的地位,算是“剑楼”开派百年来少有的异数。
君天邪“投水自尽”了以后,楼雪衣便把丁神照带回了“剑楼”,也没有杀他,只是将他一身武功禁制起来,关在地牢底下。
楼雪衣并没有对丁神照隐瞒君天邪的“死讯”,不过当后者从楼雪衣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那漠然的表情,几乎要让他以为自己带回来的和之前在“天帘瀑”上拼死维护君天邪的不是同一个人。
“听到你朋友的死讯,你不难过吗?”反复观察,楼雪衣终于忍不住问道。
“他没有死。”丁神照淡淡的答道,语气中没有一点激动。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回答这句话时,他薄薄的嘴角似乎扬现一丝浅浅的微笑。
尽管丁神照的信心来得毫无根据,但楼雪衣却在理智与感情的天秤中,倾向于相信丁神照的言论;虽然现在前者的身份是他“剑楼”的阶下囚,但是丁神照所受的待遇似乎还不算太差,除了不能踏出牢房一步之外,三餐饮食都还不虞匮乏,和落在独孤冰心手上时的可能下场相比,已经可以烧香拜佛了。
不过当事人并不认为这样就算逃过一劫,即使是毫无江湖经验如他者,也明白自己现在在他人的眼中是属于“待价而沽”的地位。
一旦楼雪衣戳破君天邪的谎言,又和“修罗堂”达成共识,到时自己的下场恐怕会比现在悲惨十倍。
丁神照对自己的生死并不放在心上,使他担心较多的反而是他视为“兄弟”的君天邪下落安危,至于小莲,则是想都不敢多想。
一身功力被制,“结草剑”、“衔环刀”又被没收,单凭他现在的能力想要逃出地牢,恐怕要比登天还难。
不过今天,事情忽然出现了转机。
楼雪衣仍是那副一尘不染的样子,出现在地牢的入口,手中除了拿着原属于他的那对刀剑之外,在他身旁还多站了一个人。
“小子,我们又见面了。”
丁神照的瞳孔猛地一凝,尽管地牢内的光线不足,他仍是一眼便认出了楼雪衣身边那矮小佝偻、须发俱银的灰袍老者。
“龟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