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积了三百多年的回忆,累积了三百多年的思念,在黄泉的身体化成微尘,随风飞散的那一刻,就以一种“心灵留言”的方式,让在场之人都能依稀感受得到。
这份至死不渝的爱情,不管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呈现,或是她用来表达的手段是否正确,但对于黄真──黄泉对圣帝的这份爱情,或许我们就可以用“伟大”两个字来形容。
只是,这份伟大的爱情,到了最后,也只能以遗憾收场。
在以为美梦成真的那一刻前破灭的遗憾,正是最深也是最大的抱憾!
而造成这份遗憾的“凶手”──逆天邪依然是一脸莫测高深的微笑,凝视着地上黄泉的遗物,眼神若有所思,但却找不到一点感伤或是后悔的情绪。
如果逆天邪真是圣帝,那他为何要下手杀害黄泉?
如果他不是圣帝,又怎能施展除圣帝外无人知晓的“六道神降”和“永魂之法”?
这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怜的女人……到了最后,也不知道她长达三百多年的漫长等待,只是空欢喜一场。”
以漫不在乎的口气侃侃而谈,逆天邪就像作了一件最微不足道的事情,浅笑着把视线回望,面对剑拔弩张的场中三人。
“怎么了……?看到对你们有再造之恩的‘母亲’死去,就连舍弃人间感情的式神,也会感到不舍和愤怒吗?”
“不要把我们和无聊的凡人相提并论,”罗刹冷冷道:“但是我的确想知道,你为什么非要杀黄泉不可?”
逆天邪还未回答,一旁的墨止已经开口道:“因为他不是真的圣帝。”
逆天邪闻言一声干笑,一拨头发道:“无怪乎云师生前曾言,六道式神中唯有‘畜生道’墨止的智慧不在他之下,果然是名不虚传。”
不等众人道出心中疑问,他继续道:“不过呢!墨师叔你的说法还是只对了一半,因为我既是圣帝,也不是圣帝。”
这已经是第二次逆天邪说出自己与圣帝之间的暧昧关系,但是这种浑沌的说法只有让听的人更一头雾水。
幸好当事者本人似乎无意继续打哑谜下去,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微笑道:“你们要找的圣帝,就在我体内,确实没错。”
这句话更像是打禅机一样让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但对医道和转生之术皆有深研的墨止来说,便像是一把解谜的钥匙,引导他找出事情的真相。
“难道……圣帝的转世灵体,竟反过来被你吸收了?!”
逆天邪望着墨止,咧嘴一笑道:“你说的不错,正是如此。”
逆天邪的说话便像一颗巨石,投入平静无波的水面中,激起阵阵涟漪,更将三名式神多年来坚守的信念一一打破。
逆天邪仰脸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眼神像跨越时空的某种神迹。
“该从何说起呢?我和圣帝之间的关系……或许该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说起吧!打从我有意识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自己体内住着另一个‘外来者’,而且这个‘外来者’对我充满了敌意,我相信只要一有机会,他应该会毫不犹豫的将我彻底除去!”
“当时年幼的我根本不知道‘外来者’的身分,也不知道他与我共宿一体的原因,我只知道对方那些充满着霸道、尊贵、怨恨、不屑与冷酷的意识,即使他并非有意和我分享,却仍会无法避免的流入我的识海中,使得当时才不足三岁的我,已经有了许多超越成人的见识。”
“而我在分享‘外来者’脑中意识的过程中,也慢慢摸清了他的身分,知道了他就是三百多年前号称无双无敌的‘六道圣帝’!而他也透过我的五官和六识,逐步去探索现在身处的环境和年代。”
“虽然是一体双心,但是彼此的意识却是互相交流,圣帝他毫不掩饰对我的厌恶与鄙视,而要不是他在六道轮回的时候,本体消耗了太多的灵力,我根本就不可能和他共存,而是在他降生到这个躯体的同时就应该被彻底消灭了。我对他而言只是一个计算外的产物,是迟早得被剔除的绊脚石,那时才不满三岁的我,却是每天都在死亡的阴影下过日子!”
“也因为这样的‘隐忧’,所以在十岁之前的我,从旁人眼中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失去感受能力,没有喜怒哀乐的怪胎!天晓得那是因为我和圣帝两人的灵魂在体内彼此拉锯,当他的意识争取到主导时,根本不屑与外界沟通;而我的意识轮到主动时,却没有那个心思与别人搅和,因为说出来了只会被人当成疯子!”
“这样人格分裂的日子,直到我十岁那年终于出现转机。感受到我体内圣帝那份独有的残存灵力,‘人道’式神云覆月潜入‘冥岳门’内部,将‘天道’的圣珠碎片植入我体内,圣帝得到属于原本他力量的重新回流,简直是欣喜若狂!忙不迭地争取意识主导权跑到‘外面’来,开取六识准备接受天道之力。”
逆天邪的脸上忽然出现一丝极为讽刺的冰冷笑意。
“只可惜他怎么样也没有想到,原本是以为可以就此摆脱我这个多余的‘寄生虫’,迎接完整灵魂到来的天道神力,到最后反而成了钉在他棺材上面的最后一根铆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