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墨挑了挑眉,不答。
小宝圆溜溜的眼睛看了看两位父亲,终于忍不住插话,问:“我是野兽吗?”
下一刻沈清轩抓了书册,拍在他脑袋上,沉声道:“长辈说话,你……”岂能多嘴。
“孩儿错了。”小宝往下一跪,认错的极为爽快,显然是习以为常。
沈清轩也不为难他,只沉默着将手中书册递过去。
“爹,”苦着脸看着那卷《法华经》,小宝可怜兮兮的问:“抄几遍?”
“三遍。”沈清轩微微一笑:“抄完了给你奶奶送去。”
小宝起身,抓着伊墨袖口晃了晃,“父亲,我抄完了你再来接我去山上好不好?”
伊墨想了想,摇头道:“你先生病好了,明天你要回学堂听先生授课。”
小宝的脸彻底耷拉下来,蔫蔫的走了。
一路上绞尽脑汁也弄不明白,为什么爹爹和父亲明明对如何教养他有分歧,却又对上自己时,意见格外一致。
离间都离间不开。
每次都是这样,还不如爷爷对他好。要什么给什么。
孩子走了,伊墨才坐下,望着对面那张已经万分熟悉的脸,忍不住问:“你打算让他抄多少书?”
“磨磨性子,边抄边看,有多少抄多少就是。”沈清轩喝了口茶,笑道:“你放养着,我圈养着,有什么不好?”
伊墨想想,点头:“好得很。”说着话,一把将人拉过来,沈清轩顺势歪在他胸前,仰着脸等他亲。
两人正拥成一团亲的难舍难分,院门猛地被推开了,穿着道服的身影一路横冲直撞,大嚷大叫的冲了进来,刚好撞见两人这般姿态,顿时煞住脚,抬手捂了眼,愤然道:“光天化日,你们不要太过分!”
沈清轩坐起身,好笑的看着竹林旁跺脚的许明世,心想也不知道是谁过分。
他这院子,原来就人烟稀少,自八年前与伊墨的事捅出来,就再没有什么人来过,除了两个丫头还在院中伺候着,原先的仆从们都分配到别处去了。
这几年,连沈老爷都没有踏足几次,沈夫人则一次都没有,谁都知道,沈府的南院是禁地。
虽是禁地,好歹还是有主人的,这许明世一声招呼不打就冲进来,还敢指责他过分,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沈清轩起身整了整衣袍走过去。
许明世捂着眼,仍在跺脚:“你们快停下,我有急事!”
沈清轩放缓脚步靠近,冷不丁在他肩上拍了一把,许明世被唬的一跳,放下手来只见面前沈家大公子正笑眯眯的,还伸了手指着东边说:“内急,茅房在那边。”
“我不上茅房!”许明世挥着手,“我真有事。”
“又惹事了?”沈清轩眯起眼来打量他,有些不信的道:“你这几年懂事许多,应该不会惹事才对。”
许明世连忙摆手表示清白,“不是我不是我,是你弟弟。”
“嗯?”沈清轩闻言也没了捉弄他的心情,“小桢怎么了?”
许明世抹了抹额上的汗:“你给我点水喝。”
沈清轩白他一眼,回到凉亭。
许明世也跟进来,拿起桌上茶盏连灌三盏才停下,在石凳上坐好,这才一一道来。
沈桢在边南为官,本来家中富足,无须做些贪贿之事,又秉性耿直为官清廉,百姓爱戴。
他少年习武,兵法也算通晓,边南流寇匪徒也一一清剿,更是功绩不凡。
三年前得举荐做了边南太守一职,本该从此风调雨顺,为国家守卫南疆。
却不料朝中天子迟迟不立太子,引得朝中重臣分了几派,朝堂之上纷争不断,也不知有多少官员为此而获益或获灾。
朝中之事,离南疆太远,本不该牵涉到他,却因为储君之位,火苗越燃越大,终于燃到了边疆官员身上。
不论文臣武将,官职高低,都被迫着,站向一方或另一方。
沈桢自然也被卷了进去,逃脱不开。
沈清轩敲了敲自己额头,道:“今年家书里倒是听他说过一些,不过这种事他也不会言明的。党派之争向来避免不掉,你只说,他站的哪一派?”
伊墨喝着茶,一直默不作声,直到此刻才出言道:“现下朝中只有两派人物,不过要倒霉的,好像只是老相国。”
沈清轩拧了眉,“你是说小桢无事?”
“怎会无事?”许明世急忙接过话茬道:“沈桢说了,上个月有官员联名参奏,说相国在位四十年,贪污银两数百万,卖官鬻爵,考场舞弊云云,列了几十条罪状要参倒他呢。”
“也是。”沈清轩笑笑:“沈桢既然站在相国这边,就是站在大皇子这边。相国一倒,皇子失了左膀右臂,沈桢也会被牵连进去的。不如你替我传个信,让他趁着风暴还未来临,辞官罢了。”
许明世摇头道:“他才不会答应。再说我是去那里除妖,正好想起你弟弟在当地做官,才去找他的,他跟我又不熟稔。”
伊墨看了许明世一眼,又看了看沈清轩,而后才道:“沈桢本意就是要你带话的,如今他兄长已经发了话,你就再跑一趟又如何?”
沈清轩也点头应和:“你就再跑一趟吧。”
许明世急的跺脚:“可之前他也说了,如果让他辞官,还不如让他等死。”
沈清轩闻言挥了挥袖子:“我也没有法子,我又不是官员,就算手中有些人脉,也只可消些小灾,哪里有这个本事管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