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延眯了眯眼,等了片刻才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坏话,那句话你也学过。”
“是么?”沈珏倾过身:“我学过?书里的话吗?”
“嗯。”
“是什么?”
柳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顺便将一手花生屑也揉上去,才笑眯眯地道:“那时我一直在想,这句话果然适用与你……”
“那句?”沈珏问。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沈珏反应过来,火光辉映的红色脸庞骤然又红了一些,撇开脸低声道:“爹那时候就在想这些么?好不正经。”
被指控为老不尊的柳延毫无愧色,反是义正言辞地替自己辩驳:“外面风花雪月,帐内暖如江南,既无战事,又不缺粮,我偶尔想些不正经,有什么不对?”
他的嘴皮过于利落,堵的沈珏无话可说,倒像是自己小题大做了,沈珏转回视线,瞅了他好一会,才道:“那上一世,爹怎么不当我的面说?”
柳延顿时无话可说。
见柳延无法辩驳,沈珏有了些微妙的得意感,像是终于把大人战胜的小孩,笑着道:“我现在才知道,爹上辈子也不正经的很,只是时局所困,不正经也只能在内心里,面子上还得挂着将军的威严。”
柳延抿紧唇,父子俩瞪了一回眼。
柳延转了话题:“许明世如何了?”
沈珏未说刚刚发生的事,只道:“没事,只是年纪大了,畏寒的厉害。”
“在他屋里多放两个火盆,手炉还有闲置的给他送一个去。”
“昨夜降雪时就送去了,”沈珏道:“爹放心便是。”
“棉衣呢?”
“早先也置办好了,被褥棉衣都是今年新棉,暖和的很。”
柳延望着他微微蹙起眉来,若有所思的模样惹得沈珏坐立不安,道:“莫非爹觉得还有什么地方没处置好么?”
自然没有不妥的地方,偏偏是太妥帖,所以柳延才觉得怪异。
毕竟从知道身世开始,沈珏对许明世的态度就从未好过,虽未曾喊打喊杀,也始终冷面相向。
许明世许多次献殷勤,都被少年沈珏斥之门外,后来几年,许明世也来的少了。
两人关系更是淡漠。
柳延问:“你同情他?”
沈珏疑惑道:“我同情他作甚?人老病死,人之常态。他既成不了仙,必定会死的。”
正说话着话,床上蜷在手炉畔睡醒的黑蛇游了过来,绕到柳延腿边,攀了上去。
柳延转移了注意力,端着酒盏问怀里黑蛇:“酒喝么?”
黑蛇也不知是睡的迷糊,或是被他喂食喂成习惯,也未多想,蛇信子一伸就浸满了热酒,再收回来,热酒就下了肚。
那味道过于奇怪,伊墨似乎被这样奇怪的味道疑惑住了,蜷在柳延怀里,对着酒盏停顿了好一会儿。
沈珏在一旁闷笑,往盏里又斟了酒,凑到柳延耳旁低声道:“爹,让它喝完,会不会看到醉蛇?”
柳延眯了眯眼,一把抓住尝了酒觉得味道并不美好转而欲退的蛇头,温柔地道:“乖,喝了它。”说着点住他的脑袋,轻轻往酒盏里摁了摁。
黑蛇懂了他的意图,但柳延让喝,也就慢吞吞地一点点用蛇信子,将那盏酒舔了大半。
说实话,并不难喝。
于是,他醉了。
沈珏观赏完一场“蛇饮酒”,并不知道喝醉酒的蛇会做什么,但无论如何,这屋子不能再待,免得万一闹的不可开交,被柳延当做出气筒惩治,况且,让蛇饮酒的坏主意,本来就是他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