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并没有像他说的来找我,也没有再像第一天那样敲我的房门叫我吃早饭。事实上,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都有意无意拉开我们的距离。
每天大部分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在家,也很快了解舅舅平时的作息生活。
他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就起床,五六点钟出门,九十点钟回来吃饭,下午四点左右再出去,忙到天黑才回来。
舅舅从来不做饭,但厨房里总有很多馒头、包子、肉饼之类的面食,还有源源不断的咸鸭蛋。我怀疑他是从村子里哪户人家直接买来的。
舅舅的沉默和躲避持续好几天,我越来越厌倦孤独的感觉,也决定自己受够了冷落。
如果我必须活得像某个人的负担,用不着大老远跑到这个偏僻的乡下地方,只要忍气吞声、咬紧牙槽和我妈呆在一个屋檐下就行了。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舅舅默认我饿了会自己在厨房找食物,而我的胃实在受不了泡面和零食了。
我跟自己说必须得学会做饭才好,晚上在冰箱上留了个字条给舅舅,罗列我需要食材。
第二天早上走进厨房,我惊喜地发现东西全部放在桌子上。
网上手把手教做饭做菜的视频一大把,挑一些简单的,做起来倒也不是特别难,我甚至有点儿喜欢将下厨当化学实验的乐趣。
有时候我会专门留一些给舅舅尝尝,起初还很担心他会嫌弃。
不过第二天来到厨房,我总是会看到盛饭菜的碗筷被清洗干净,整整齐齐摆在橱柜里。
虽然一句话都没说,我觉得这是舅舅接纳我的一种方式。
他并不喜欢我,我完全可以理解。
原本一个人生活自由自在,忽然眼皮子下多了个几乎和陌生人无异的亲戚,轮谁都不喜欢。
然而,我相信舅舅对我并没有敌意。
他只是不习惯我的存在,尤其我们又男女有别。
前两天红朋友例行来访,我什么都备着就是忘了避孕药。
我也不好意思和舅舅说,想着忍忍就过去。
可这么多年我已经对避孕药止痛形成依赖,一晚上就坚持不住痛经的折磨。
第二天我在购物的纸条里加上这么一项,幸亏舅舅没多问就买了回来,不然我非尴尬死不可。
大约两个小时前,我看到舅舅进了院子后面的储藏室。
他不知道在忙活什么,一直没有出来。
我走出主屋,不想再继续干等,而是主动迎上前和他好好谈谈。
我不知道他和舅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不管怎么样,和我无关,他没道理跟我生气。
如果舅舅实在嫌我烦,我走人就好,虽然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乡间的夜风凉爽,只是空气中带着浓郁的肥料味道,有些儿煞风景。
我的双臂环住自己,抬头仰望夜空。
因为没有污染,漆黑的天空里可以看到很多星星。
我忍不住驻足片刻,虽然在乡下才呆了一个多星期,却好像已经过去很久。
我的视线从美丽的天空移开,盯着后院储藏室的大门缓缓走过去。
一到门外,我又开始犹豫。
来这里第一天,舅舅就告诫我不准到这里。
如果舅舅还在生我的气,看到我进来肯定会让他火上浇油。
他也许会对我发脾气,或者厉声训斥叫我离开。
我随即打消这个顾虑,舅舅看上去脾气暴躁,但应该不是刻薄的人。
冷暴力也许,言语暴力应该还不至于。
不说别的,每天按我的单子准备食物,单这一点就很让人暖心。
不过,我实在不了解舅舅,所有这些都是揣摩猜测,根本做不得数。
“舅舅?”我紧张地走进大门,高声喊叫,声音有些变形,“你在这里吗?”
“在,”舅舅的声音传来。他只蹦出一个字,我来不及确定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