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前方平叛战争正是要紧之时,那儒士竟然上书劝皇帝早立嫡长子为太子、以安社稷!
道理说得冠冕堂皇,引经据典写得好文章,但朱高炽非常清楚这帮人、还不是想为他们自己长远打算?
朱高炽十分生气,又骂了两句,看其它奏章时、已经没啥心思了。
儒士确实不分轻重,但似乎没必要这么生气的。连朱高炽也没想到自己会那么恼火,那么不高兴。
他张开肥肉中间的嘴,下颔往下一挤、下巴的层数更多了,他喘了几口气才尽力平息心中那股火……片刻后昨日那烧掉的告密信却又像鬼魅一样,忽地又窜到了心头:太宗因喜爱皇孙朱瞻基,以为“类己”,才勉为其难封了今上;太宗的皇位是想传给孙子,并不是儿子。
朱高炽没吭声了。
悄悄一想父皇浓眉大眼的面相,又想了一下九岁多儿子的模样,瞻基稍微一长开、模样真的与他爷爷十分神似,完全不像朱高炽这张白胖圆圆的脸。
瞻基贪玩、最喜到处跑,也爱骑马射箭,性子与他爷爷差不多;而朱高炽本身喜静不喜动,让他出门瞎晃,还不如安安静静在家里读几本书。
更多的往事涌上朱高炽的心头,他想起自己当太子的时候,非得苛刻他吃粗茶淡饭;东宫的人,独独瞻基受他爷爷宠爱,接到皇宫里跟着吃山珍海味。
先帝御门听政,不让太子来学,却常叫瞻基坐在旁边……
朱高炽觉得心头被甚么堵着,好像听到周围很多人在笑,甚至有人在催促他早点交出皇位!
他心里似乎藏着另一个声音,自从母后临终前又悲伤又慈爱的遗言之后,那个声音很久没出现了;而今那个声音似乎又隐隐可闻。
这间屋子里还有别人!除了朱高炽和周围这些奴婢,还有谁在说话?
朱高炽打了个冷颤,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在东暖阁,坐在软软的椅子上,位于几代皇帝坐过的地方。
宦官们战战兢兢地弯腰侍立着,只有他唯我独尊地坐在正上方……没有别的人。
他从椅子上挣扎着爬起来,海涛等人急忙上前扶住。
朱高炽径直走出东暖阁,在斜廊上看到开阔的天空,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