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为了将新钱流通到全国,采购用度时、甚至主要考虑哪个省缺钱流通,而不是计较运费。
做工精美的新钱,流通起来十分顺利,毕竟是银子和精铜铸造,本身就据有价值。
相比原先的大明宝钞,这种钱几乎不会被任何人拒绝。
日本国、朝鲜国、安南国都想和明朝的商人做买卖,因为获得的新铜钱在他们国内太好用了。
唯一有不满情绪的人、是各地宗室藩王,因为他们原来可以从皇室得到大量宝钞赏赐。
但现在皇室不直接掌握铸钱的发行,无法再给他们现款赏赐,只有盐引,让宗室的利益损失很大。
就在这时,后面的楼梯上传来了“嘎吱”木头发出的声音。
朱高煦转过身,等了一会儿便见文官刘鸣爬上来了。
刘鸣跪伏于地,叩拜数次道:“臣叩见圣上,圣上万寿无疆。”
“起来罢。”朱高煦随口说道。
接着,他便犹自说起话来:“朕记得自己有过一番言论,当时姚芳也在场,刘提举似乎还未考中进士。千百年以来,咱们都在一统、独大的权力形式上发展,君臣追求的是稳定的秩序,至大明朝、中央集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儒家、法家的精神一直用于统治。单独儒家不是各朝各代的做法,外儒内法才是上位者用的东西,法家也是追求集权的(商君书)。”
刘鸣看起来变得十分紧张了,已经有点手足无措。
这个皮肤蜡黄、相貌平平的年轻进士,模样看起来有点木讷,但显然他一点都不傻,应该马上就明白了此时谈论话题的危险性。
朱高煦又道:“此乃朕的一家之言。但在别的地方,好像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在发展。许多小国错综复杂无法统一,又有各种各样的势力角逐,而且始终没法消灭彼此。于是起初他们会非常混乱,类似咱们中原王朝的乱世割据,甚至还有吕不韦那样的大商人多个、教派势力等一直无法消灭。他们在毁灭与重大损失中,将渐渐地学会共存与制衡;形成的秩序,是以规则为最重要原理,而不是权威。
朕无意于评论此中原理,孰好孰坏。只是逐渐明白了,新政虽然很新奇、会让不少人无所适从,但朕仍然用的是前者思想;所以大臣们从内心深处,绝不会真正感受到恐惧与敌意。咱们对新政的担忧,或许有点过头了。”
刘鸣埋着头,眼睛盯着一个地方很久也挪动。他似乎在沉思着甚么。
朱高煦也会写文言文的文章,交谈时却都是直白的话。不过他的话有点抽象,或许在刘鸣心里、比文言文复杂多了。
阁楼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朱高煦又说了一句:“当然朕也只能选择前者理念,毕竟朝政和权力的稳定,朕才是最大的获利者。所以类似沈徐商帮的势力,控股不可能超过一半,并且要有宫廷、勋贵势力渗透。”
刘鸣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急忙拱手道:“圣上英明。臣为新政,必全力以赴,绝不敢有畏惧之心。臣本一介草民,今立于宫阙之下,为报圣恩、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
“朕会护着你。”朱高煦道。
刘鸣愣了一下,神情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朱高煦。或许士人们对如此直接的方式、并不习惯。
刘鸣道:“圣上乃旷古明君,韬略智慧之深,非微臣所能尽然明了。臣惟圣上马首是瞻,方可尽微薄之才。”
朱高煦笑了一下,不置可否。他认为,刘鸣至少明白一部分意思。如果完全听不懂的人,刚才不会想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