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朱高煦发出一个声音。
道士便解释道:“昨日主家长子落水的地方,便在此处;而同一个地方,前年淹死过一个妇人。那妇人未得善终,怨魂便困在水中,不能下阴间投胎,须得拉一个人下水,才能去投胎。前岁妇人已往阴间,今番主家长子的怨魂又在此间,下次害的人便又是个妇人,以此相报不能了结。
要阻止怨魂继续害周围村民,便要锁住它。将铁屑与矿砂掷入水中、将其打入水底不得翻身,再用渔网缚住。贫道以符锁之,则怨魂无法动弹,不能再为害人间。从此,这个地方不会再淹死人了。”
朱高煦若有所思地轻轻点头。
段雪恨的声音忽然道:“现在困在水底的怨魂,还能投胎吗?”
道士道:“自然不能,只会永世困在此间。”
这时那个掷铁屑的老头叹了一口气。
道士急忙又道:“此乃亡者老父,贫道经主家同意,方来作法。告辞。”
一行人随后弯腰致意,也一并沿着土路回去了。
朱高煦目送他们的背影,又转头看作法的水边。
段雪恨的声音在背后说道:“何必作法?让他继续拽人入水,以后大家都可以重新投胎。村民们的日子那么苦,不如早死早超生。”
“有道理。”朱高煦转身说道。
色目人阿莎丽听了段雪恨的话,也是怔怔出神。
不过这些迷信的东西,显然不只大明朝的乡村存在,草原上也不会例外,毕竟人都是很有想象力的。
朱高煦又见段雪恨情绪低落的样子,便好言道:“且不说有没有鬼魂,即便有那种东西,超脱世人见识之物,必然没那么简单,恐怕不是凡人比划几下、就能困住的。都是自我欺骗罢了,你不用太在意。重要不是鬼魂,而是人心。”
段雪恨摇头道:“我不明白,为甚么死者的父亲愿意做这等事。”
朱高煦一时也答不上来。
反倒是侯海说道:“德嫔明鉴,阴阳有别,活着是父子,死了就不是了。何况他们称‘长子’、不称儿子,显然老人不止一个儿子。”
段雪恨没理侯海,闷闷不乐地沉默下来。
朱高煦倒是很理解她的心思。
主要是先前快吃午饭的时候,灵堂里有个妇人哭诉死者,把死者的一生说得特别惨、特别没意思,段雪恨也听见了。
这个淹死的村民的一生,从小就受穷受累,辛苦一生耕作并服徭役,然后淹死了、或可算作解脱,结果魂魄又被锁在了水底、永世不得超生。
人间悲惨与苦,真是没有底线。
哪怕段雪恨做过刺客,好像也挺受不了,她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之人。
或许女子容易心软,而段雪恨出生沐氏贵门,即便是养母段杨氏性情偏执、起码也是大理段家的人,可能确实对这另一种苦见识不多。
当然,朱高煦不相信一个乡间道士,能有甚么法术。因此那死者后面被困于水中,只不过是生人的臆想罢了,他更相信死亡就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