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中旬,朱高煦等一众人马抵达广宁中屯卫(锦州)。
刚到地方没多久,锦衣卫指挥使张盛便走进了院子,见到朱高煦后,他禀报道:“圣上,辽东都指挥使曹毅,到中屯卫来了。”
朱高煦听罢面露意外之色。
北巡之前,朝廷便发邸报、禁止各地官员擅自出城迎接。
而辽东都指挥使,竟离开了治所四百余里跑过来,确实不太寻常。
不过这时张盛的声音又道:“他穿着布衣前来,随身带有印信。”
朱高煦道:“把他带进来罢。”
张盛抱拳道:“臣领旨。”
没一会儿,那曹毅先在门外叩拜,接着又进来行大礼。
只见来人身上穿着臃肿的灰布衣,衣衫上落着雪花,头戴一顶大帽,两鬓已经花白,看起来至少有五十岁了。
这副形象简直不像是辽东地区的大员,倒像一个落魄的文人。
曹毅口称万岁,又道:“臣未自缚,却为负荆请罪而来。”
朱高煦沉住气,问道:“曹使君何罪之有?”
曹毅微微侧目,看了一眼锦衣卫指挥使,屋子里再无外人。他想了想,便开始叙述道:“前几年大宁城诸将、经营买卖,与兀良哈人做生意。臣以为兀良哈人属大明臣子,便未阻拦,一时糊涂迷了心,收了诸将孝敬。直到圣上幸北平府训话,禁止诸将染指此事,罪臣方幡然醒悟。
奈何罪臣驭下无方,三番五次严令何浩等将领遵照圣意,仍不能禁止。何浩等欺上瞒下,假意中止与兀良哈人贸易,却私下纵容盐商经手交易,坐收其成。臣无计可施,只得斗胆觐见,请圣上降罪。”
曹毅口齿清楚,言语通畅,应该是早先就想好了。他说完就闭嘴,依旧跪伏在地。
反倒是朱高煦感到十分诧异,只觉事发突然。他无论怎么算,也没想到、曹毅会忽然出现在广宁中屯卫,主动前来这里自首。
朱高煦有点措手不及,站在原地,一边观察着曹毅,一边想尽快弄清楚状况。
曹毅伏在砖地上,他当然不敢抬头看皇帝,只能埋着头看着地砖。
朱高煦俯视瞧了个大概,见曹毅的神情很凝重、似乎也很怕,但曹毅丝毫没有慌乱之色。
朱高煦顿时有一种直觉,此人应该有过深思熟虑,并果断地进行了选择。
朱高煦刚到广宁中屯卫,经过长途旅行之后的疲惫与放松心情下,此刻便毫无防备地陷入了紧张的气氛中。
房间里很安静,朱高煦既没有让曹毅起来,也没有回应,沉默了好一阵子。
这时朱高煦总算抓住了一个关键:自己原先的意思,武将们走私发财、旧事便算了,毕竟朝廷之前一直没怎么管。
但管了之后,那些与朱高煦的新政对着干的将领,必然会受到惩罚;否则新定的规矩根本就算不了数。
如此一想,朱高煦立刻认定,曹毅是可以被原谅的官员。毕竟曹毅收钱也好、纵容部下走私也罢,都是以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