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间,再看场中,冷萍和何老茂已激烈地打在了一起。
冷萍飞舞金字夺,尽展绝学,步步进逼,恨不得立将老贼剁得粉身碎骨,看情形,神智已近疯狂。
独眼梭何老茂稳剑沉着,严谨防守,伺机还击,根据大会的规矩,他绝对不可再杀伤冷萍。
因为,大会的正确意旨,乃是防止双方的仇恨继续加深,也避免心黑手辣的恶人趁机剪草除根。
假设,被告是个有血性的侠义之士,即使有权杀死为父母师长亲友报仇的人,他也不忍下手,大会的这项规定,完全是针对心狠手辣的恶人而定。
转瞬之间,冷萍和何老茂交手已逾数十招,但是,步步进逼的冷萍仍不能将何老茂伤到分毫。
冷萍的金字夺本是专锁对方兵刃的奇形兵器,但是,她却无法锁住何老茂的两柄七寸匕首。
又三十招过去了,冷萍的双夺虽然招式仍然极为诡异,但已没有方才凌厉,而阴沉狡狯的何老茂,依然稳扎稳打,丝毫不露败迹。
江天涛看得空自焦急,邓正桐则不住地跺足叹气。
彩虹龙女看在眼内,不由惋惜地道:“张姑娘犯了一个最大错误,那就是复仇心切,悲痛难抑,因而,不能冷静观察和伺机巧变招式,是以才减低了她的双夺威力。”
江天涛转首接口道:“她真正的错误是不该用双夺。”
汪燕玲、雪丹凤、彩虹龙女、朱彩蝶以及邓丽珠,不由齐声问:“为什么?”
江天涛解释道:“她原本用健,如今改换双夺,即使常常演练仍然不能尽展所学,其次,何老茂与张老英雄既然有一段密切交往,当然见过张老英雄施展的双夺,招式难免不被老贼愉学,如今再以双夺和他交手,自然难收出奇诡之效。”
飞蛟邓正桐焦急地埋怨道:“这丫头虽然犯了错误,但是她的孝心可嘉,她要以父亲仗以成名的金字双夺,杀了独眼梭……”
话末说完,邓丽珠不由焦急地问:“这该怎么办呢?哥和涛哥哥该想个办法呀。”
话声甫落,蓦见回头望向场中的江天涛,突然沉声道:“有转机。”
众人闻声一看,只见场中的情势果然已变。
冷萍的神情虽然仍极激动,但她右手的金字夺,却已改为以夺代健,而她左手的那柄金字夺尚乘隙进攻。
如此一变,独眼梭何者茂的神情出招,显然有些慌乱和不安。
就在这时,蓦见冷萍一声怒叱,娇躯如雷一闪,左手夺划了一个光圈,右手以夺代健,突然“开门见山”光芒耀眼,锋利无比的金字夺,猛向何老茂的面门刺去。
独眼梭何老茂一心格封虚划的光圈,对这突然由光圈中闪电剌出的一夺,是似末曾料到,待要闪躲,已来不及了。
但他终归是身经百战的黑道大盗,身上脸上,到处是剑挑,刀扫,暗器打的痕疤,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只得冒死抢攻险招。
于是,大喝一声,猛然侧身欺进,手中匕首,盲目刺向冷萍的娇躯。
群豪一见,面色大变,立即掀起一片惊啊!
啊声方自出口,金光闪处,独眼梭的左耳已被齐颊削落,鲜血顿时射出来。
嗤的一声轻响,寒光一闪,独眼梭的锋利匕首,已将冷萍左乳腋下的布衣划破,所幸没有伤及皮肤。
江天涛等人一见,不由惊得倏然立起身来。
满谷英豪又是一片震惊啊声。
冷萍尚是末出阁的黄花少女,对自己的衣破自是十分着急,一声娇呼,身形本能的飞身暴退。
老奸巨滑,交战丰富的独眼梭岂肯放过这个机会,顾不得满脸满身的鲜血,大喝一声,右手匕首,倏然上举,猛挑冷萍左手上的金字夺。
冷萍正在疏神飞退之际,因而末曾顾及,铮的一声轻响,净起数点火花,左手的金字夺,竟被独眼梭挑飞。
群豪一见,顿时大哗,三十三棚中与张维汉老英雄有交情的掌门和高手,也不禁惊得纷纷由椅上立起来。
冷萍心中一惊,顿时想起这是为父复仇,莫说是露出一些亵衣,就是赤身露体又有何惧?
心念电转,杀机立生,一声厉喝,趁势前扑,右手金字夺,一招“白蛇吐信”剑式,向独眼梭的前胸刺去。
独眼梭何老茂确没想到冷萍会趁他猛力排飞金夺之际,会趁势借力反扑,这次再想躲过,恐怕是万万不能了。
心惊之际,身形早已斜飞暴退。
但听噗的一声闷响,金光闪处,冷萍的金字夺,已刺进独眼梭的左小腹内,金字夺全没。
群豪一见,纷纷脱口惊呼。
就在群豪惊呼的同时,何老茂撤手丢刀,双手猛将夺柄握牢一声厉嗥,飞起一腿猛踢冷萍的下阴。
江天涛虽然看得满腹怒火,但这是生死惨厉之战,也不能怪何老茂下流,到了死前的一刹那,谁还想到那么许多。
但是,冷萍已抱定了必死决心,岂怕独眼梭踢中下阴,是以,微微一侧娇躯,双臂运足所有功力,依然猛力前进。
何老茂阴沉好斗,手辣心狠,虽然满面鲜血淋淋,金字夺刺中左小腹,但他仍借着冷萍推送之势,双臂奋力猛抡,飞起的右足,由于冷萍的侧身,只踢中冷萍的大腿。
冷萍一声惊呼,纤细的娇躯已被踢弹拉起,惊呼声中,刺在何老茂左小腹上的金夺已被对方夺去,娇躯一个踉跄,猛向独眼梭冲去。
江天涛看得面色一变,不由大吃一惊,他怕冷萍有失,震耳一声大喝,身形如电闪飞去,直向场中扑去。
就在江天涛凌空飞扑的同时,何老茂入场时的东北角上,也相继传来数声大喝,一连纵出数人。
江天涛的身形何等神速,就在冷萍前冲的身形尚未立稳,江天涛已到了场中,同时伸臂将冷萍扶住。
身负重伤,踉跄后退的独眼梭何老茂,深恐自己不能再活,猛拔金夺,正待向冷萍猛戳,发现江天涛已将冷萍扶住了。
心中一惊,金夺掉在地上,两手抚着鲜血激射的左小腹,摇摇欲倒。
冷萍神智恍惚,几近疯狂,猛的推开江天涛,厉叱一声:“老贼纳命来。”厉叱声中纤指疾张,飞身猛扑独眼梭。
江天涛岂能让冷萍乱了大会规姖,身形一闪,已将冷萍截住,同时,大声说:“姊姊冷静,这是天意,你切不可违反大会规矩。”
冷萍一心报仇,哪管许多,发现江天涛拦在身前,连声厉叱:“闪开,闪开,快闪开。”
厉叱声中,挥舞粉拳,急如雨点,形如打鼓般向江天涛的结实胸脯不止地咚咚捶去。
江天涛忍着冷萍的捶打,仍然不闪不退。
群豪看了这情形,个个感动,不少人为之鼻酸落泪,尤其与金字夺张老英雄有渊源的人。
这时,方才发出大喝的几人,也到了场中,纷纷将独眼梭何老茂扶住,并蓄势加以保护。
冷萍一看,万念俱灰哇的一声,伸臂将江天涛抱住,放声大哭道:“涛弟弟,我也不想活了。”
就在这时,人影闪处,朱彩蝶、萧湘珍、雪丹凤、汪燕玲、邓丽珠、邓正桐,也同时到达,立时扶住冷萍。
江天涛心中难过,正好五人来到,才将痛哭的冷萍,交给她们,转首一看,不由沉声低喝:“邓前辈要作什么?”
老脸铁青,虎目冒火,正待走向何老茂的邓正桐,闻声止步,转首望着江天涛,怒声道:“我要教训教训这个忘恩负义,丧尽天良的老狗。”
话声甫落,正北岭巅前,蓦然传来一声中气充沛,声调肃穆的阿弥陀佛。
紧接着,当然一声巨钟大响,声震山野,直上九霄。
满谷三万英豪都知道,这桩杀父之仇的重大事件,就此结束了。
有的人认为假设江天涛不入场,这桩大仇就报了,但是绝大多数的人却认为,假设江天涛不及时赶到,冷萍早已没命了。
即使冷萍自己也知道,当时的处境是如何的危急,所以,她的神智一恢复冷静,便立即抱住涛弟弟大哭,这不仅是因为大仇末报而痛心,兼有对这位机智过人,而心爱的涛弟弟的感激。
震耳的钟声一响,江天涛和邓正桐等人,以及保护独眼梭何老茂的几个彪形壮汉,也闪开了。
江天涛趁机看了一眼几个壮汉,个个飞眉瞪眼,俱都一脸的凶恶,一望而知,均非善良之辈。
再看独眼梭何老茂,微合独目,满脸鲜血,须眉俱成红色,神态凄厉怕人,小腹上已被包上圈白布,已有血渍渗出。
这时,已由椅上立起来的元台大师,神情肃穆,望着场中,朗声道:“怨仇宜解不宜结,种喜因始能得善果,张何两方的仇嫌,就此结束,今后均不得再以此借故生事,张姑娘和何当家的快些出场去吧。”
冷萍一听,不由掩面痛哭。
江天涛深怕仍有别人入场要求大会主持公道,因而立即催促彩虹龙女三人扶着冷萍,迳向九宫堡的形棚走去。
何老茂则是被人擡着,向东北角的场边走去。
江天涛冷眼看在眼内,知道冷萍刺中左小腹的那一夺,必然没有伤及腹脏,老贼身受伤并不致命。
雪丹凤、汪燕玲、彩虹龙女、朱彩蝶以及邓丽珠五人,将冷萍由左侧边道扶进九宫堡的彩棚内,江天涛、邓正桐则跟在身后。
马云山、金剑英等人,纷纷起身相迎,并向冷萍宽言安慰。
靠近九宫堡这面的各棚高手,俱都以同情的目光望着这位丽质绝色,楚楚可怜,舍命为父亲报仇的冷萍。
三钗帮的棚位最近,棚中五位堂主和香主,更是要看个清楚。
尤其银钗皇甫香,发现冷萍竟是和她一同飞马追赶江天涛,中途又合力大战蛮花香妃的那个名歌女,她的心,简直凉透了。
原先他们似乎并不认识,不知怎的,这时竟套上了世谊关系,而且呼姊称弟,关怀倍至,这的确令皇甫香又妒又气。
想到方才冷萍在场中,当着满谷天下英雄,竟紧紧抱住江天涛,痛哭而且大呼弟弟,这还用说,又是九宫堡的一位少夫人。
皇甫香想到此处,真是芳心如割,觉得人人夙愿得偿,唯有她银钗皇甫香,被他冷落一旁。
伤心之余,她又想到父亲玉扇秀士皇甫阳,在他心目中,只有江天涛才配作他的乘龙快婿,他哪里知道,江天涛对她理都不理。
总而言之,还是在东梁山给他的印象大坏了。
一想到东梁山,她的心灵一动,杏目倏然一亮,她突然想起一个耍刁撒娇,向江天涛纠缠的极好借口。
心念已定,不由兴奋地哑然笑了,轻轻哼了一声,心说:““哼,我实在大傻了,这一招看他江天涛往哪里跑。””
就在她得意之际,蓦闻身后大椅上的金钗富丽英,幽怨地低声问道:“香妺,你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情……”
皇甫香急忙地凝定心神,娇靥顿时通红,赶紧摇头分辨道:“没有什么,姊姊。”
富丽英眉黛微微一蹙,迷惑地道:“方才你还不时落泪,这时却突然笑了,怎能说没有什么?”皇甫香见问,顿时无话可答,不由急得红飞耳后。
恰在这时,当然一声巨钟大响。
紧接着,满岭满谷的三万英豪,立即暴起一阵震山撼峰,直上苍穹的惊人欢呼,久久不歇。
原来元台大师,连呼三次,群豪中一直末再有人入场要求大会代为主持公道,因而宣布大会就此圆满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