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亲眼看见父母在她面前被一刀砍下头颅,她尖叫着被匪徒打晕,醒来时已经落到了人伢子手里,她试过逃跑,试过自杀,试过放火烧了人伢子的窝点,也没能逃过被卖给海运山庄被赏给老光棍的命运。
老光棍指望女人为他传承香火,他是海运山庄里仅剩的一个海姓家奴,即使时殊世异,海运山庄早已不姓海,他也不能让这份荣光断送在他手里,她于是亲手掐灭了老光棍心心念念的香火。
只有她的女儿,她犹豫过,挣扎过,她不想让女儿作为一个低贱的家奴卑微地挣扎求生,终其一生只能做人下人,可是她终究没能下得了手。
她缠绵病榻最后的那一年里,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抓着海寂的手指呜呜咽咽,她总是长久地凝望着自己尚且年幼的女儿,担忧、怜爱又不舍。
她不知道自己撒手人寰之后,年幼的女儿该怎么面对吃人的人间。
混着血丝的眼泪从她不愿闭合的双眼淌出来,女人的眼神凄怆而无助,又怀着对这世界的最后一点希冀——求上天怜悯,对她的女儿好些吧。
海寂永远记得那个眼神。
失去母亲后的海寂日子没有变得更难过或更好过,她始终被周围的人似有若无地排挤着,他们想欺负她,却又不知为何害怕她。
或许因为她有一双和母亲太过相似的眼睛,冷漠的,阴沉的,疯子才会有的眼睛。
海寂生平没有接受过多少善意,难得的一份关怀来自孙嬷嬷。
孙嬷嬷也爱笑也爱哭,心软得像棉花,看不得其他人受一点苦。
海寂没有为额头上的伤口流过一滴泪,全教孙嬷嬷替她流光了。
孙嬷嬷是小少爷蒋青桓的奶娘。
蒋青桓母亲去世得早,是孙嬷嬷将他带大,他很依赖孙嬷嬷,睡觉要孙嬷嬷陪,吃饭要孙嬷嬷喂,无论走到哪都要孙嬷嬷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