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懊悔间,那褚才半夜里回来,又往淳于氏家推门。门未上栓,挨身入户,行至中庭。早被二人窥见,悄悄闪在屏后。定睛一看,文明认得是褚才,悄问淳于氏道:“夜来约的可是此奴?”淳于氏道:“正是。他嘴边是微微有须的。”褚文明见说,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拿了一根小小凳儿在手,赶出中庭,劈面打将去。褚才吃了一惊,急邂着,想道:“必是他主人知道了,这一下来,可不打死也。此时此际,势不两立。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打得他死,我还得快活。”便往地下取了一块石头在手。褚文明看见骂道:“这奴才敢打我不成?”遂将小凳又是一下。不想褚才手中石头,也照头上打来。两下中伤,一时双双跌倒,各各脑浆迸出。正是:阎王注定三更死,定不留人到四更。
淳于氏慌了手脚,惊得乱跳,口中只叫着苦。早被公婆知觉,俱起来看见,不知为着何事。四邻八舍,一齐哄然起来。那褚文明父亲,唤名褚德,听见儿子家人都死在淳于氏家里,便大哭着骂道:“这件事我也知了一晌,俱是淳于氏这淫妇,终日里眉来眼去,把我儿子勾引,如今又把他打死。我夫妻二人,年老止生得他,指望接待宗枝。如今弄得断根绝命,我往州中告理。”
且说冯年父亲唤名冯时,亦骂道:“老杀才,休得胡言。你家主仆二人,半夜三更到我家何干?岂不闻夜深无故人人家,非奸即盗,登时打死勿论。你去州里告我甚的?”这些邻舍七嘴八舌,也有为冯时的,也有为褚德的。不觉天明,褚德径往州中进状。
告状人褚德,年六十二岁,系本州民籍,告为骗财杀命事。痛德年老,止生一子文明,幼习毕业,欲图上进。祸遭邻妇淳于氏,窥男巧笑美盼,勾引至家,媚色骗财。日往月来,锱铢殆尽。淫妇贪心未满,思男业已囊空,狠索无从。于今月日,即起忿怒,将石乱打。家人褚才闻之,即往救护,亦遭淫妇打死。人命关天,叩台惩法抵偿。上告。
知州准了,着县尉收尸,即日差提淳于氏赴审。冯时即忙往州呈诉。知州接上,看道:诉状人冯时,年六十五岁。生男冯年,出外为商。幼媳淳于氏,姿色冠人。恶邻褚文明,不遵王法,于本年月夜,三更时分,带领家人褚才,突入中堂强奸是实。切思夜深无故入人家,登时打死勿论。律有明条,何言抵命,恳台怜豁。上诉。
知州看罢,即时出牌,拘齐一班人犯,当堂一审,将褚文明以夜深无故入人家之律坐定,遂不究原故,免供逐出。褚德气忿不过,直至都中大理寺投状。大理寺正堂李义府,见状上淳于氏美色冠人,遂准了状子,批去寺丞毕正义。密令出淳于氏之罪,强纳为妾。遂赐冯李二家白金五十两,着另宁家。后恐毕正义败露其事,将毕正义诱至花园赴宴,酒中暗藏毒药致死,以灭其口。
此时侍御史王义方,欲奏武后,先与其母说道:“李义府为色害人,其奸如此。儿为御史,视奸臣不纠则不忠,纠之则身危。忧及其亲为不孝,奈何?”母曰:“昔日王陵之母,杀身以成子名。汝能尽忠以事君,吾何恨焉?”王义方辞母,径入内殿奏曰:“李义府身为大臣,而使僚属毕正义枉法。出囚妇之罪,竟纳为妾。又恐毕正义败事,诱至花园,下药毒死。岂人所为,何以立人臣之上。”李义府被他弹劾了,犹顾望不退。王义方怒叱三番,道:“还不快走。”李义府方才趋出。武后以王义方毁讪大臣,贬为莱州司户,将淳于氏出卖与民人为妇。武三思闻知淳于氏色美,即令人将银买回,纳为姬妾。三思一见淳于氏娇艳夺目,情思迷离。忙排花烛之筵,遂结三生之好。三思仔细把淳于氏一看,但见他生得:盈盈玉貌,楚楚梅妆。口点樱桃,眉舒柳叶。松整乌云之发,风消白雪之姿。不饶照水芙蓉,疑是凌波菡萏。遍体一尘不染,嫣然百媚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