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在他身后刺出一剑,但因他朝前欺去,自然也落了空。
这时眼看阮天华已被黑袍人挟到胁下,这一惊非同小可,口中忍不住惊叫一声,身发如风,朝黑袍人直欺过去,口中喝道:“你放下公子。”她一时情急,拳剑疾刺,形同拚命,一口气左左右右接连刺出了七八剑。
黑袍人身形轻闪,就让开了她一轮急剑,喉中格格沉笑道:“小丫头,你还是一个女的,很好,你对公子倒是多情得很。”伸手一捞,一把就抓住了小红的长剑。
小红此时如若放弃长剑,手中岂不是没有寸铁了?
是以剑尖虽被对方抓住,她死也不肯后退,只是用力挣扎,但听“喀”的一声,长剑立时齐中折断。
小红手中只剩了半截断剑,还是不肯后退,挺剑便刺。
黑袍人不觉一怔,嘿然道:“你到忠心得很,好,那就让你去陪伴陪伴公子也好。”伸手抓出,一把把小红擒了过去。
小红一低头张口就朝他手腕咬下,那知黑袍人左手是一只铁手.这一口咬在铁腕之上.上下两排牙齿,咬得隐隐作痛,口中忍不住啊了一声。
黑袍人怪笑一声,一手一个,挟着两人,朝厅外飞掠而去。
这时天罡门四大护法,全已落了下风,宏道法师一身功力,几乎已有十之七八从他掌心“劳宫穴”外泄,一个人已虚脱了一般,委顿在地。
伏大娘,辛无忌、广法道人三人和敌人在拚搏之间,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对方三个黑袍人的左手竟然会是个只铁手,等到发觉,手中兵刃已被对方抓住,三人也都已身负重伤,倒地不起。
四个黑袍人眼看他们同伴已经擒到了天罡门的门主,飞身出去,也就纷纷掠起,像一阵风般跟了出去。
偌大一座大厅,尸横遍地,只剩下四五个死里逃生的天罡门几个手下,惊魂甫定,赶快去扶起四个身负重伤的护法。
其中以伏大娘伤得比较轻,她只是腰间中了一剑,经过止血包扎,已经可以坐起身来。
伤势最重的是辛无忌,被对方铁牌击中左肩,不但肩骨已碎,还伤及内腑,口喷鲜血,人已昏死过去。
广法道人身上中了三剑,最重的一剑,是在左腿,但并非要害。
宏道法师内力尽泄,虚脱在地,虽然不是负伤但比负伤还严重,一身功力,最少也去了十之六七,绝非短时期内所能修复。
四五个天天罡门手下七手八脚的忙碌了一阵,也只能替伏大娘和广法道人敷上刀创药止血,对宏道法师和辛无忌可束手无策,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时,大厅门口,突然抢进三个人来,那是于老夫人和她两个随侍的小环。
于老夫人一张本来慈祥的脸上变得煞白,手握鸠杖急急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故?”伏大娘依着抱柱而坐,看到于老夫人要待支撑着站起。
于老夫人道:“你坐着别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伏大娘叹了一口气道:“老夫人,咱们全栽了,来的是铁手帮的高手,老夫人身边可有救伤丹药,宏道法师和辛护法都伤得很重……”
于老夫人朝两名小婢挥挥手道:“你们快去救人。”接着说道:“老身今晚不便出面,以为今晚之事,十分隐秘,不会有什么事故,但睡了一会儿,心里老是感到不安,赶来看看,不料果然出了事,阮公子呢?”
伏大娘道:“阮公子被贼人掳去了。”
两名青衣小婢已经从百宝囊中取出天罡门的治伤丹药,分别喂给宏道法师和辛无忌服下。
于老夫人问道:“司护法呢?”
伏大娘黯然道:“司护法已经遇害了。”
于老夫人白发飞扬.鸠杖捣得地上砰砰作声,切齿道:“铁手帮一向都在北方,怎么也到江南来了?很好,这么看来。二十年前也是他们干的了。很好,冤有头,债有主,咱们只要知道是谁干的,这就好办了……”
五个铁手帮黑衣人掳走了阮天华和小红,一阵急行,至少也奔驰出数百里路。
忽见右首山谷间露出一点灯火。
老四喜道:“咱们奔波了这许多路,前面既有灯火,可以给咱们歇歇脚了,最好弄一罐酒润润喉咙。”
老四道:“这两个小子呢?”
老二道:“把他们放在树梢上吧,待会再回来。”说着,将阮天华二人果然藏在树枝上。
老三忽然道:“看来那灯火还远得很。”
老五道:“看得到灯火,还会远吗?”五人洒开大步,朝着那灯光奔去,又走了十来里路,那灯光是从一片密林间射出,只是颜色惨绿,看去阴沉沉的,和寻常灯火不是暗红,或是昏黄,迥然不同。
老大目光一注,凝声道:“这盏灯颜色有异。”
老三道:“难道还会是雪山宫灯不成?”
老二道:“虽非雪山宫灯,但这灯确实有点邪门。”
老三哼道:“管他邪门不邪门,咱们铁手五煞什么阵仗没有见过?越是邪门,咱们越要去见识见识,闯。”当先加快脚步,朝林中走去,其余四人也脚下加紧,跟了过去。
这时老三已经奔到那盏绿灯之下,突听有人沉喝一声:“什么人敢闯上古龙岗来?”喝声入耳,只觉眼前一暗,绿灯倏灭,一阵极轻微的劲风扑面而来。
老三骤觉有人偷袭,心头不由得大怒,口中暴喝一声:“老子。”右手凝聚功力,朝前反击过去。
他这一掌几乎用上了八成力道,一团掌风呼然应手而生,疾卷而出,但听有人惊“啊”一声,显然中了他自己发出来的歹毒暗器。
这同时忽听身后老二,老四响起两声叱喝,敢情已和人动上了手,但很快就听到“拍”、“拍”两声,紧接着就听到两声闷哼,呼呼两倏人影飞出林去,那自然给老二、老四对了一掌,被震飞出去的。
老三心中微笑,些这人看来身手平平,比之天罡旗几个护法还差得远。
正待移步,黑暗中刷刷两声,又有两把长刀金刃劈风,从左右劈了过来。
老三那会把他放在眼里,右手呼的一掌,向右劈出,左手铁手五指如钩朝左首劈来的刀上抓去。
右手劈来的长刀立被掌风撞开,那人惊啊一声,急急跃退,左手当的一声,一把捞住了刀背,往右一带,那人也同样惊啊了一声,弃刀后跃。
老三岂会让你退去,左手五指一松,长刀脱手闪电般朝那人掷去,登时响起了一声惨叫,就不再作声。
但在这一瞬之间,陡听一声唿哨传了过去,这声唿哨乍起,密林四周,立时如响斯应,响起了一片唿哨之声。
唿哨就象怒涛一般,汹涌而来,五个黑袍人顿时陷入了重围,也不知究竟有多少敌人?
这时四下里一片黝黑,星月无光,何况身在密林之中,更难以分辨得出方向。
老大暗暗攒了下眉,这些人连什么路数都没有摸清,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和人家动上了手,对方人数众多,自己五人武功再高,也架不住人多。
就在此时,只听右首坡上传来一个铿锵的声音说道:“林中究是何方朋友?今晚这古龙岗上,是咱们五山山主聚会之期,你们擅闯禁地,出手杀伤五山门下,那是没有把咱们五山山主放在跟里了,是好朋友,就亮个万儿出来,让咱们听听。”
五山山主,这名头铁手五煞老大连听都没听说过,但对方既然亮出名号来了,铁手五煞不得不答话。
老大凝足功力,说道:“在下兄弟五人,赶路经过,发现林中灯火,还道是山中猎户人家,想来借宿一宵,并不知道五山山主在此聚会,怎知进入林中,灯光骤熄,贵门下乘黑偷袭,在下兄弟为了自卫,不得不出手还击,事出误会,在下兄弟实在深感抱歉,大家都是道上朋友,诸位多多原谅,请借个道,容在下兄弟退出。”
他这番话说得极为得体,双方本是误会,也赔了罪,只是没说出五人身份来。
突听左首有声嘿嘿笑道:“误会,借道,你怎没说你们五个人是什么人?”
此人话声甫落,左前方又有一人沉声哼道:“你们出手毒辣,连伤了咱们七八个人,只说了句抱歉,就想走吗?”此人话声一落,只听围在林外的响起一片铿锵刀剑之声,这阵刀剑争鸣,显然是对方志在示威,但听声音少说也有百数十件,声势极为浩大。
老大面情凝重,目光环顾,朝四人低低的道:“看来对方人数众多.咱们五人集中,易被包围,不如分五个方向突围,倒可以减少对方力量……”
老二抢着道:“老大这话不错,事不宜迟,咱们就这么办。”
铁手五煞正待分头突围之际,忽听得一声焦雷般的声音从半空中传了下来,说道:“你们五位可是铁手帮的朋友,如果是的话,那就不是外人了,快请出林相见。”铁手五煞抬头看去,只见远处一株大树顶上站着一个宝塔般的人影,此人个子高大,但站在树梢枝头,稳如泰山,光是这一手轻功,已可知道此人武功甚是了得。
老大拱拱手道:“在下兄弟正是铁手帮五煞……”
底下的话还没说出口,那宝塔般人影怒笑一声道:“铁手五煞,是铁手帮的五大护法,今晚难得五位都到齐了,欢迎,欢迎,大家是自己人,你们还不退下去?”他最后两句,自然是对围着树林的人说的,话声甫落,但听四周轰应一声,迅速的往后退去。
这一瞬间,那个站在远处树顶上的宝塔人影也不知何时倏然隐去。
老大低声道:“咱们出去。”当先举步朝林外行出。
其余四人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走了出去。
林外,是一片平坦的山岗,这时已经亮起数十盏气死风灯,岗上摊了一大片圆形的地毡,毡中央放一个桌面,佳肴罗列,正有五个人围着桌面而坐,这五个人中有一个正是方才站在树顶上说话的宝塔人影。
他们每人身后,伺立一名手捧银壶的青衣少女,不停的替五人金樽中斟酒。
铁手五煞刚一走出树林,席地而坐的五人已经站了起来,拱拱手道:“铁手五煞,名动江湖,今晚能在这里和五位相遇,真荣幸之至,快快请入席,咱们痛饮几杯。”
老大走近过去,拱拱手道:“兄弟陆大成,见过五位山主。”
老二也接着拱手道:“兄弟季大海见过五位山主。”接着老三扈大佑,老四卜大枢,老五赫大荣也一齐抱拳为礼。
宝塔般老者呵呵大笑道:“久仰、久仰,兄弟诸广山伏三泰。”接着介绍他左首长髯过腹的矮小老者是万洋山主羊乐公,再过去一个颀长清癯老者是五岭山主冉逢春,右首一个浓眉紫脸汉子是九岭山主。
再右首一个中年白面书生是九连山主况神机。
陆大成等人一一抱拳,说着久仰。
伏三泰大笑道:“贵帮一向都在北五省,很少驾临江南,今晚真是难得之至,来,来,五位老哥快请过来喝上几杯。”陆大成等人不好推辞,只得一起席地坐下。
五名青衣使女不待吩咐,就捧上五只金樽,举壶斟满了酒。
伏三泰举起金樽,朝五人道:“今晚盛会,是咱们五山联盟之日,五位光降,乃是嘉宝,兄弟敬五位一樽。”举樽一饮而尽。
陆大成等人因不明对方来历,何况敌友难分,酒里做手脚最是容易,自然不可贸然就饮,五人只是举杯略为沾唇。
伏三泰看出五人心意,面含微笑,伸手取过陆大成面前金樽,把酒倒了五分之一在自己樽中,然后又依次取过季大海等人的金樽,一一倒了五分之一,然后举杯一口喝干,笑道:“咱们五山联盟,虽和贵帮素无交往,但今晚和五位萍水相逢,杯酒联欢,今后就是朋友了,咱们是存心结交,酒中决无花样,陆兄弟五位只管放心,喝个痛快。”说完,放下金樽,又举筷夹着罗列的菜肴,每式都吃了一些,以示无他。
陆大成大笑道:“伏山主好说,敝帮规矩,凡是奉派在外,不准饮酒,但五位山主这番盛情,又不可却,兄弟等人如果墨守陈规,岂非不识抬举了?这样吧,兄弟等人尽此一樽,聊表对五位山主的敬意。”说完,举起金樽,一饮而尽。
其余四人也一齐举金樽,一起干了。
伏三泰呵呵大笑道:“痛快,痛快。”
如今已是日上三竿,山岗上黄泥,细草,都被太阳晒得发出温煦的暖气。
铁手五煞就躺卧在柔软的细草丛中,宿醉未醒。
不,这时才醒过来,老大陆大成倏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卧在地上,不觉发出一声轻咦,急忙翻身坐起。
他迭声轻咦,声音虽轻,但练武的人耳朵都特别敏锐,季大海等四人都及时警觉,一起挺身坐起。
陆大成想到昨晚遇上五山山主,邀自己五人一起喝酒,自己五人只喝了一樽酒,就酣卧至今,莫非他们在酒中做了手脚?
那又不像,他们和自己无怨无仇,真要做了手脚,怎会任由自己等人酣卧,并无伤害?
再举目四顾,一片荒岗,昨晚山冈四周,至少有数百人集会,竟然看不出半点痕迹来。
扈大佑嚷道:“老大,咱们着了人家的道?”
陆大成满腹狐疑的摇摇头道:“不像,咱们好好的,那有半点着了人家的道迹象?”
季大海道:“那是遇上了鬼。”
陆大成笑道:“咱们闯荡江湖数十年,几曾遇上过鬼?”
卜大枢道:“那怎么会睡在荒岗上的?”
陆大成道:“也许咱们真的醉了,对方在此集会,不欲人知,才故弄玄虚,反正他们并无恶意。”
季大海道:“咱们快去树上看看,那两个小子还在不在?”五人一跃而起,找到石侧一片树林,昨晚明明把二人藏在一棵大树枝丫上,却已不见踪影。
季大海怒声道:“两个小子被他们掳去了,咱们找他们去。”
陆大成微微摇头道:“他们号称五山山主,武功极高,人数众多,就是找上了。咱们也来必讨得了便宜,这件事,咱们不过受人之托,我看咱们还是回去覆命,再多不收报酬,犯不上和他们五山之众为敌,何况是不是他们掳走的,也不能确定,因为已经经过这许多时间,那两个小子自解穴道走了,也大有可能,咱们走吧。”
卜大枢道:“铁手五煞,这不是栽到家了?”
季大海瞪目道:“铁手五煞,几时栽过?只要真是他们五山的人掳去的,本帮就不会放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