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的信里她只写了十四个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盛希贤应该明白其中的含义。
只希望他能体谅她,希望他明白感情不可勉强。
细想起来,他那样高傲的男子,是不会强迫她的吧。
急切的,她想去陪着段喻寒,但思及厉冽适才的话,她不得不强迫自己留在屋里。
在床上辗转反侧至清晨,终于趁众人收拾东西准备起程时,悄悄溜到裴慕白那里。
一夜过去,大夫也来诊治过,开的药也服了,段喻寒依旧不曾醒来。呼吸声竟极轻微,几不可闻,仿佛已濒于死亡边缘。
“不许你这样吓我,你答应过的,不会要我再为你担心。”
昔日他中了天下第一暗器后生死未卜的情形历历在目,她拉了他的手,趴在床沿无声的抽泣。
“可惜我的大还丹从前救你时用完了。”
裴慕白也很焦急。
她心念电转,猛的跳起来。
大还丹,固本培元、增强体力的第一良药。
裴慕白没有,封三他们也没有,但是圣武宫未必没有。
冲到门口,却又驻足不前,她犹豫片刻,还是奔了出去。一问之下,下人说厉冽又离开了,似乎是走东边的山间小路。
施展轻功飞速追去,隐隐的,透过茫茫晨雾,她看到一个人影御风而行,“停一下,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那人回转身来,凝重的黑在白雾中有些迷迷蒙蒙,慑人的气势却丝毫不减的压过来。
一瞬间,她脑中有点混乱。
居然是盛希贤?
他怎会在此,厉冽呢?
对着她最想避开的人,她只想转身就走,然而段喻寒的影子在心头晃了晃,她还是决定留下来。
抬眼看他,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开口。
“究竟什么事?”走近来,他看到她眉宇间丝丝凄楚,居然是从未有过的楚楚可怜,不免有些讶异。
“你……看信了吗?”他这样的心平气和,她反而忐忑不安。
“你的字法度严峻,风神质朴,深得颜体的精髓。”
他对“曾经沧海”的话避而不谈,只是悠哉的笑。
她摸不透他想怎样,只盼他是决心放手才这样平静。
“有什么话你说。”他很少见她如此踌躇。
她定了定心,小心的开口,“我想问你有没有少林寺的大还丹。”
“大还丹?你要那个做什么?”他实在想不出是谁受了重伤,要大还丹来医,还让她如此紧张。
“你有的?有就借我好不好?”听他言下之意,倒似确实有,她欣喜之余忙道。
“仙灵软甲你都不要,怎会要我的大还丹?”他若有若无的笑着,语调略带讥讽不平。
她咬了咬嫣红的唇,依然坚定的说,“仙灵软甲我不敢收。大还丹呢,你若真的有,请你借我一颗,我以后自然会还你这个人情。”
他灼热的目光在她倔强的小脸上逡巡不去,良久才道,“你要,我就给你。不过,你要答应帮我做一件事,作为回报。”
她对他的抗拒,昨晚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只疑惑,她是为了谁来向他求药?
她惊疑不定的望着他,一时间无法回答。
他忽而哈哈大笑,“帮我做一件事不是很难,我不会借机要你嫁我的。”
“我答应你。但是帮你做的事,不可以违背仁义之道,不可以伤害别人。”虽讨厌他轻薄的口吻,但听他那么说了,她还是放心不少。
他玩味的瞧着她严肃的脸,“这个自然,你大可以放心。至于大还丹,我没带在身上,稍后会命人送来。”
“多谢。”不管怎样,他肯伸出援手,她还是感激他。
“不必谢我,你记得自己的承诺就好。”
“晚晴告辞。”既有了希望,她此刻只迫切的想回去看段喻寒。
她的身影翩然消失在渐渐散去的迷雾中,他目送她,郁郁的不适在心间盘旋不去。
那日云来居一别,他就闭关练功,却始终无法静下心来,摒除杂念。
告诉自己要理智,放了她,也放了自己,对彼此是最好的选择,可他却无法抑制心的向往。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她用这十四个字再次拒绝他,他心底的爱念却越来越浓烈。
他不信战胜不了一个永远逝去的段喻寒,他更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